“可以走了。”
安濤帶著兩名荷槍實彈的士兵走進房間。
他身後的士兵身姿挺拔如鬆,槍口朝下斜指地麵,卻依舊透著一股肅殺之氣,黑色的作戰服襯得他們麵無表情,眼神冷漠地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絲毫溫度。
安濤的目光落在陳樹和林欣緊扣的手上,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這兩人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如此“執迷不悟”,倒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隨即他恢複平靜,語氣裡滿是不容置喙的冷漠
“陳樹,既然你不服從命令,還當眾脫下軍裝,那就該接受審判。”
“縱子行凶、包庇縱容,這些罪名,你們夫婦倆跑不了,總要付出代價。”
安濤刻意頓了頓,目光在陳樹臉上停留了三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他心裡盤算著,陳樹戎馬半生,從底層士兵一步步走到現在,總該懂“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
隻要對方稍微服個軟,哪怕隻是說一句“願意配合調查”,他都能順著台階,把“監管不力”的輕罪坐實,既完成龍老的命令,也不至於把事情做絕。
畢竟,陳家的根基還在,那些騎兵連的老兵對陳家忠心耿耿,真逼急了,他們未必會善罷甘休,到時候麻煩隻會更大。
可陳樹隻是緩緩抬起頭,眼底沒有絲毫慌亂,更沒有他預想中的服軟,隻有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像黑夜中燃著的星火,雖微弱卻頑固,不肯熄滅。
他反手握緊林欣的手,指尖的力道帶著安撫,也帶著一種“生死與共”的決絕,聲音低沉卻有力。
“走。”
一個字,簡潔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像一把利刃,劃破了房間裡的凝滯空氣。
林欣也跟著站起身,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株迎風而立的青鬆,哪怕經曆風霜,也不肯彎腰。
她的眼眶還帶著哭過的紅痕,眼尾掛著未乾的淚珠,卻絲毫不影響那份從骨子裡透出的倔強,反而讓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決絕。
她直視著安濤的眼睛,眼神裡滿是不屑與嘲諷,聲音清亮得像撞鐘。
“代價?我們憑什麼付出代價?”
“我兒子陳榕,八歲替父從軍,硬生生憑著自己的本事殺了七個毒梟、兩個雇傭兵,立了天大的功勞!”
林欣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許久的悲憤,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他在情人島抱著生物炸彈衝向高空,救了整整一島人的命,這些你們看不到嗎?那些被救的人難道都忘了嗎?”
“你們搶他的軍功,把他的功勞安在戰狼頭上,轉頭就汙蔑他是‘魔童’,全國通緝他,讓他東躲西藏,現在還要把莫須有的罪名扣在我們頭上——要說代價,也該是那些顛倒黑白、踐踏正義的人付出代價!”
林欣的胸口劇烈起伏,情緒激動到極致,卻依舊保持著最後的理智。
“安部長,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榕榕到底做錯了什麼?他不過是個想讓父母團聚、想為國家出力的孩子!”
安濤的臉色沉了沉,心裡莫名升起一股煩躁。
他預想過無數種情況,唯獨沒料到這兩人會如此“冥頑不靈”。
明明已經是待宰的羔羊,卻還擺出一副正義在握的姿態,仿佛他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反派。
這種感覺,讓他格外不爽,甚至隱隱有些心虛。
他當然知道陳榕沒做錯什麼,可在“大局”麵前,個人的清白又算得了什麼?
“作為母親,我必須為他辯護到底。”
林欣的聲音軟了幾分,卻更顯堅定,眼底閃著淚光,卻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他一個八歲的孩子,在邊境吃儘苦頭不喊累,被汙蔑追殺不低頭,連他都沒放棄,我們做父母的,又有什麼資格放棄?”
“難道要我們眼睜睜看著他被釘在恥辱柱上,背負一輩子的罵名嗎?不可能!”
林欣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個母親的底線和強硬。
“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在審判庭上,把真相說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兒子陳榕是英雄,不是罪犯!”
陳樹站在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的溫度傳遞著力量。
“我不理解你們口中的‘大格局’。”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徹底醒悟後的清明,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迷茫,隻有純粹的堅定。
“犧牲一個孩子的清白,犧牲一個家族的榮譽,換來的所謂‘穩定’,在我看來,根本不是什麼大局,而是怯懦,是不公!”
“我當兵多年,服從了無數次命令,放棄了無數次個人訴求,以為這就是‘大局為重’。”
陳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嘲,也帶著一絲壓抑多年的憤怒。
“上級壓下我的軍功,我忍了;有人踩著我的肩膀往上爬,我讓了;欣兒跟著我受委屈,我認了。可到頭來,我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連他用命換來的清白都守不住,這樣的‘大局’,我不認!”
安濤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卻被陳樹的眼神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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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太堅定了,沒有絲毫動搖,讓他那些準備好的“大道理”,瞬間變得蒼白無力。
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跟一個“拎不清”的人,多說無益。
“帶走。”
安濤懶得再廢話,揮了揮手,語氣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兩名士兵立刻上前,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做出“請”的手勢。
他們看著陳樹夫婦的眼神裡,帶著一絲複雜,有敬畏,有同情,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
兩人都聽說陳榕在情人島救人的事情,也隱約知道軍功被戰狼搶走的傳聞,心裡清楚這對夫婦是被冤枉的。
隻是,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他們彆無選擇。
陳樹和林欣手牽著手,並肩走出房間,沒有回頭。
走廊裡很安靜,隻有他們的腳步聲和士兵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沉重。
可兩人剛走到走廊儘頭,靠近審判庭的方向,一陣震天動地的呐喊聲突然湧了進來,像潮水般撞進耳膜,瞬間打破了走廊的死寂。
“小蘿卜頭無罪!他是英雄!”
“停止迫害陳老的後人!還陳家公道!”
“歸還軍功!嚴懲搶功者!”
“陳家世代忠良,不能被汙蔑!”
呐喊聲此起彼伏,有蒼老沙啞的,像曆經風霜的古鐘,有年輕洪亮的,像初生的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