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秋一手扶著話筒,一手下意識地攏了攏西裝領口,對著胸前的攝像頭擺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唾沫星子隨著激昂的語調飛濺。
“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可以清晰看到,‘魔童’至今仍在逃!”
他刻意加重“魔童”二字,眼神掃過人群中竊竊私語的民眾,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得意。
這可是安濤親自交代的重點,隻要把陳榕釘死在“惡童”的標簽上,後續的審判就能順理成章。
“但縱容他肆意犯罪、包庇他惡行的父母,今天終將在這審判庭上,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更令人痛心的是,在此次抓捕‘魔童’的拯救行動中,龍炎突擊隊的隊長英勇作戰,不幸壯烈犧牲!”
卓清秋抬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聲音哽咽得恰到好處。
“他才是真正為了民眾安危、為了國家安定拋頭顱灑熱血的英雄!而那個所謂的‘少年英雄’陳榕,不過是被不明真相的群眾盲目鼓吹出來的假象!”
“他勾結傭兵、濫殺無辜,連手無寸鐵的平民都不放過,這樣的人怎麼配叫英雄?簡直是刷新三觀的‘惡童’!”
他唾沫橫飛地煽動著,完全忘了幾分鐘前被陳榕用短刃頂著肋骨、嚇得魂飛魄散的模樣。
那時他連大氣都不敢喘,現在陳榕一走,他立刻變回了安濤的“忠實喉舌”。
畢竟,年度最佳記者的獎項和翻倍的酬勞還在等著他,陳家的清白在這些名利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人群外,經過搶救醒過來的夏侯光河,身上纏著厚厚的紗布。
他靠在牆角,臉色蒼白如紙,聽到卓清秋的話,下意識地低下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複雜情緒。
夏侯光河眯起眼睛,透過人群的縫隙,望向被士兵“押”著站在角落的陳樹夫妻,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
“你胡說!”
林欣猛地掙脫陳樹的手,朝著卓清秋的方向衝了兩步,卻被身邊的士兵攔住。
她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不斷滾落。
“你冤枉我的孩子!你根本不知道真相!”
她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疼得鑽心,卻遠不及心裡的萬分之一。
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寶貝,是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兒子,怎麼能被如此汙蔑?
“榕榕在邊境殺的是窮凶極惡的毒梟和雇傭兵,不是什麼無辜之人!他們手裡沾滿了多少人的鮮血,你知道嗎?”
林欣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許久的悲憤,每一個字都像帶著血。
“他舍生忘死,抱著生物炸彈衝向高空,救了整整一島人的命,那些被救的人難道都瞎了嗎?都忘了嗎?”
“那個龍炎突擊隊的隊長,根本不是榕榕殺的!他連雇傭兵的對手都不是,是自己學藝不精送了命,憑什麼把罪名安在我兒子頭上?”
她死死盯著卓清秋,眼神裡滿是控訴。
“你這個顛倒黑白的記者,拿著話筒就敢肆意汙蔑英雄,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你晚上睡得著覺嗎?”
陳樹伸手拉住情緒激動的林欣,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他知道妻子心裡有多痛,就像他此刻心裡的感受一樣,密密麻麻的疼,卻又帶著一絲清醒的憤怒。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那些被卓清秋煽動得義憤填膺的民眾,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迷茫,隻剩下一種徹底醒悟後的清明。
“是的,時代不一樣了。”
陳樹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我以前確實錯了。”
“我總以為,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總以為‘大局為重’就是要犧牲個人的清白和榮譽。”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嘲和深深的悔恨。
“我戍邊多年,多少次執行任務時被搶功,多少次晉升機會被人頂替,我都選擇了退讓,以為隻要守住邊境的安寧,個人的得失不算什麼。”
“我甚至覺得,榕榕年紀小,軍功被戰狼拿走也沒什麼,隻要孩子平安就好,現在想來,我真是太懦弱了!”
“可我忘了,真正昂揚的,是國家與人民的正義,而不是這些藏在‘大局’幌子下的陰謀詭計!”
陳樹的目光變得異常堅定,像淬火後的鋼鐵。
“榕榕的反抗精神,才是這個時代最該有的樣子!他不肯向不公低頭,不肯向強權妥協,他才是真正的‘小紅衛’,他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從今天起,我們陳家,要抗戰到底,絕不向任何黑暗勢力低頭!我兒子的清白,我一定要討回來!”
……
“簡直胡說八道!”
另外一個方向,孫館長聽到了卓清秋的話,猛地揮了揮拳頭,臉色漲得通紅,心裡的怒火再也壓製不住。
“這個記者肯定是水軍,竟然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他身邊的騎兵後裔們也紛紛附和,一個個怒目圓睜,看向卓清秋的眼神裡滿是鄙夷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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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記者就是個睜眼瞎!小蘿卜頭的英雄事跡,我們都是親眼所見,憑什麼被他汙蔑?”
“那個龍戰自己沒本事,連幾個雇傭兵都打不過,死了還要拉個孩子墊背,簡直無恥至極!”
“戰狼搶了小蘿卜頭的軍功,現在還想倒打一耙,真當我們這些老兵是好欺負的?”
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年輕人忍不住喊道。
“要是部隊做得不對,我們民眾本來就有監督的權利!小蘿卜頭沒做錯,錯的是那些顛倒黑白、濫用職權的人!”
“彆在外麵爭辯了!”
趙老拄著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麵,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已經開庭了,外麵說再多也沒用,進去!我們要在審判庭上,當著所有人的麵,還陳家一個清白!”
他轉頭看向孫館長等人,眼神裡滿是堅定。
“沒錯,有我們在,沒人能冤枉陳老的後人!”
“走,馬上進去,我們為陳家作證。”
“……”
眾人紛紛點頭,浩浩蕩蕩地朝著情人島大禮堂走去。
大禮堂原本是用來舉辦歌舞表演的地方,此刻卻被改成了臨時審判庭。
審判台設在禮堂前方的舞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顯得格外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