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一個學的是真佛陀,一個學的是假菩薩。
若人人行事,都要究一個圖謀,那真是費心勞神。
連衡作出一派迷茫:“鬱娘子身上有我圖謀之物嗎?”
鬱照話鋒突轉:“我和文瑤郡主像不像?”
連衡並未應,反而自心底生出另一道想法。
從此時起,又何嘗不算是鬱照先向他拋了鉤子?
他觀她清豔姿容,為她簪一支雕花飾金的長釵,平添幾分招搖。
這樣會更像一點。
“像,又不大像。”
風和日暄時,他的聲音流淌過:“鬱娘子,想離姑母更近一些嗎?”
鬱照和煦回答:“我想與文瑤郡主交好。但她待我成見頗深,還望連衡公子可以替我解釋一二。”
連衡直白說:“姑母覺得你虛偽。”
可倘若是偽善,裝一輩子,焉能不說一句真?
“連衡公子覺得呢?”鬱照對這個居心未定的人並不害怕。
這個總跟在連殊身邊,溫溫和和的長公子,是如何在百般折辱下維持與世無爭的麵目?
連衡避退,側麵回答了她的詢問:“衡也想成為與你一樣的人。鬱娘子,有緣再會。”他並不厭惡這個“虛偽”的女郎。
“總有一日,我會成為,唯一了解你的人。”他病骨支離,最後一個回眸中蘊含著無限留戀,令人遐想。
鬱照回之淡笑。
……
鬱照堅信,“懲惡”並非報複,是慈悲的另一種麵目。
她當然想靠近連殊,巴不得日日隨侍,徹底扒開那個人的本心本性,了解其過去、知曉其喜惡。
連殊為什麼怕她?難道早已察覺到她的目的,擔心被她批判罪過?
鬱照曾遇見傷患,痛苦地告訴她,他們被權貴欺壓不能反抗,落得傷痕累累。
她垂首安慰傷患,為他們診治。
“不要怕,不是你們的錯,也不要去報複……”一來,冤冤相報何時了,二來,賤身向貴人尋仇,無異於以卵擊石。
他們的親眷也曾抗爭,卻無濟於事。
“鬱娘子,我是不是快死了……”被毆打至奄奄一息的傷患拉扯她的衣袖。
鬱照說:“不會的,我會救你。”
“鬱娘子,我想死,我……怎麼會……不恨……”
他們碾死人那麼輕易。
鬱照木然地放下傷患的手,去取藥。
不能想。
鬱照,不要去想。
她用蠻力克製身上的顫。
篤——篤——篤——
切藥聲一聲重過一聲。
鬱照手握著降香,一刀一刀砍下去,案板上刀紋深刻。
“娘子!他撐不住了!”她的貼身丫鬟青棠跑過來,嚇得倒吸冷氣,“娘子!娘子你當心啊!”
差點砍到手了!
“娘子,你是不是又……”
鬱照暫停了動作,有點愣,她對青棠微笑:“沒事,我沒事,藥材備好了,快去煎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