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照的嗓音並不大,卻說不出的尖利,那聲詰問逼得江揚在腦子裡瘋狂構思回話。
“回、回郡主……這是江家家事,仆不敢搬到郡主耳根吵擾。”
鬱照又是那喜怒無常的樣,麵色驟寒:“讓你說。”
江揚理不清她今日因何發難。
“阿宓她畢竟是江家人,她眼瞎心盲,偏要帶著鬱照那喪門星留在江家。既然她們母女一心,仆等自然不敢讓她們過得太稱心……”他一時膽顫,又因為鬱照沒有賜座,順勢就跪下去討饒了。
“再者……仆等並非不知前因後果,如今鬱照失蹤身亡,已經與江家毫無牽扯,還望郡主莫要再與江家計較了。”
沒意思,怎麼不說些她不知道的?
江揚認不得,他唾罵的“喪門星”就在眼前,視他如死物。
她極享受這樣麵對麵不相識時的刁難。
鬱照柳眉一揚,怪笑道:“那便說說,這兩月,你們是如何讓江宓不稱心的?”
江揚頭埋得極低,喘勻了一口氣,方答:“阿宓生性柔婉,並不介意與府中老奴同吃同住……”
他緩緩羅列他們對江宓做的事,還不忘粉飾用心。說什麼“生性柔婉”,不就是溫順好欺?又說什麼“與奴仆同吃住”,那就是用待下人的法子對她。更不提什麼久病不醫,放任惡化……
鬱照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抿笑時唇角高揚著,似甚喜。
她話音重重,道了個“好”字。
江揚才鬆了鬆氣,一股溫涼的茶湯潑灑了他半麵,順著輪廓崎嶇地滑落,他不明所以,十分震驚地望向上位者。
“你們的手段,真是不遜於本郡主啊。尤其是在虐親一事上,倒是我該向你們討教討教。”鬱照微笑著,怎麼聽都是陰陽怪氣。
江揚駭得僵硬,呼吸都放低,心裡叫苦不迭。
她這是又要唱哪處?
又靜了一陣,鬱照命府婢下去烹新茶,江揚趁著她不注意的間隙,才敢抹抹臉上的水痕。
孰料,鬱照剜過來一眼:“讓你動了嗎?”
江揚抿緊了嘴,一字不發。
“郡主,您要的茶。”婢女低眉順目走入。
鬱照站起來邁向中年男子,指尖捏著一枚白瓷杯,擱置在他頭頂。
在江揚詫異地仰眼時,茶壺裡的沸水拉成一線,傾入杯盞中,鬱照盈盈一笑:“沒用的東西。”
“啊……郡主、郡主需要仆做什麼?”江揚撐不住求饒諂媚。
“十日內,將江宓趕出江家,本郡主便高抬貴手;若是不能,你也不難猜到,與我、與我王兄作對的下場。”
茶杯注滿,江揚很快感受到滾燙在頭皮頂端綻開,何嘗不是酷刑。
“你敢動,這沸水,自然會淌出來,燙熟你的皮。”鬱照俯身時勸告。
江揚忙應下,表情已猙獰:“是……是是,仆曉得了仆曉得了!”
鬱照繼續在他麵前踱步,思索片刻後又提了要求:“啊……但是本郡主不想讓她死,她一死,去和她養女地府團聚,可就沒什麼意思了。”
江揚讀懂她的惡毒,可眼下這處境,他隻能順從。
清風入堂,忽冷了一陣讓江揚打哆嗦。
“阿織,賞茶。”
“等他喝完這一壺,就送客。”
鬱照拋下這一句,姿態清嫻地離了客堂,徒留江揚和阿織麵對麵,各自膽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