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徹底照亮金薩城時,阿卡其公司的火勢已被撲滅,隻餘縷縷青煙從廢墟中升起,像這座城傷口上未散儘的歎息。
卡瑪魯站在公司前院的焦土上,身邊圍聚著數百名忐忑的民眾。
他們中有商人、農民、婦女、老人,眼神裡混雜著恐懼、迷茫和一絲微弱的希望。
“我的同胞們。”
卡瑪魯的聲音在清晨的空氣中傳開,不高亢,卻沉穩有力,“昨晚的槍聲嚇壞了你們,我知道。我也怕過——當我聽說我的家人被綁架時,當我以為要失去一切時。”
人群安靜下來,有人開始抹眼淚。
“但我們挺過來了。”
卡瑪魯向前走了幾步,踩在燒焦的木板上,“叛徒默爾被抓了,雇傭兵鬣狗也被抓住了。金薩城重新回到了卡薩拉人民手中。這不僅是我的勝利,是我們所有人的勝利。”
一個老人顫巍巍地問:“酋長,那我們……我們以後怎麼辦?店鋪被搶了,房子燒了,糧食也不多了……”
“重建。”
卡瑪魯斬釘截鐵,“一點一點重建。房子塌了,我們重蓋;店鋪毀了,我們重開;糧食沒了——”他頓了頓,“我會想辦法。但首先,我們需要團結。從今天起,我們不再分這個部落、那個部落,我們都是卡薩拉人。”
他環視人群,目光掃過每一張臉:“願意幫忙清理廢墟的,到東街集合,我會派人分發工具。婦女們可以組織起來,照顧傷員,分配食物。孩子們……孩子們應該去上學,但學校需要先修好。我們一步一步來。”
這番話像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激起了漣漪。
人們開始交頭接耳,臉上的迷茫漸漸被一種務實的神情取代。
有人舉手:“酋長,我家有鐵鍬和鎬頭,可以拿來用!”
“我家男人是泥瓦工!”
“我們婦女可以煮大鍋飯!”
卡瑪魯點頭,眼中泛起淚光——不是悲傷,而是感動。
他轉身對身邊的親兵低聲道:“去把默爾的家人帶來,要客氣些。罪不及妻兒,他們是無辜的。”
半小時後,默爾的妻子和兩個孩子被帶到了卡瑪魯麵前。
女人三十多歲,麵容憔悴,緊緊摟著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渾身發抖。她跪了下來,聲音哽咽:“酋長大人,求您……求您饒了孩子們,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起來。”卡瑪魯彎腰扶她,“我不會傷害你們。默爾犯的錯,不該由你們承擔。”
女人驚愕地抬頭,不敢相信。
“你們先在醫院隔壁的空屋住下,我會派人送食物過去。”
卡瑪魯蹲下身,看著兩個嚇得不敢出聲的孩子,“彆怕,你們的父親做錯了事,但你們還是卡薩拉的孩子。等這一切過去了,你們還可以上學,過正常的生活。”
女人哭出聲來,這一次是釋放的哭泣。
安頓好默爾的家人,卡瑪魯回到了臨時指揮部——醫院二樓的一間辦公室。他的妻子和兒女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去莫比西基地。
“真的要回去嗎?”妻子拉著他的手,眼中滿是不舍,“城裡剛穩定,你需要家人在身邊。”
卡瑪魯輕輕擁抱她:“正因剛穩定,才更危險。殘餘的叛軍可能狗急跳牆,你們在莫比西更安全。等我徹底清掃完這裡,再接你們回來。”
他轉向衛隊長:“這次換一隊人,要絕對可靠的。之前保護我家人的那些親兵呢?”
“都被關押在地下室,等您發落。”
卡瑪魯臉色沉了下來。
地下室原本是醫院的儲物間,現在臨時改成了牢房。
八名親兵被反綁雙手,靠牆坐著。看到卡瑪魯進來,他們齊刷刷低下頭,有人開始啜泣。
“酋長,我們真的不知道……”
“默爾派人來說您召見,我們才離開崗位的……”
卡瑪魯不說話,隻是慢慢踱步,目光如刀般掃過每個人的臉。
多年的領袖經驗讓他能分辨真誠與偽裝——大多數人的恐懼是真實的,但其中一人的眼神在閃躲。
“你。”卡瑪魯停在那人麵前,“圖魯,你跟了我七年吧?”
名叫圖魯的漢子抬起頭,臉色慘白:“是……是的,酋長。”
“七年前,你母親重病,是我出錢請的醫生,記得嗎?”
“記得……一輩子都記得。”
“那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圖魯渾身一震,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卡瑪魯俯身,聲音壓得很低,卻冰冷刺骨:“默爾給了你什麼?錢?還是承諾了官職?說!”
“他……他說事成之後,讓我當衛隊副統領……”圖魯崩潰了,“還給了我一根金條……酋長,我對不起您!我母親去年又病了,需要錢手術,我實在沒辦法……”
卡瑪魯直起身,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中已無溫情:“把他單獨關押,留著和默爾對證。其他人——解除職務,編入勞工隊,參與重建。戴罪立功。”
“謝酋長不殺之恩!”七人磕頭如搗蒜。
圖魯被拖走時,哭喊著:“酋長!我母親還在醫院,求您……”
“你母親我會照顧。”卡瑪魯背過身,“但你,必須為背叛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