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霆離開了那簇仍在燃燒的篝火,如同離開了一個短暫而詭異的夢境。鬥篷人的話語和那冰冷的金屬飛鳥信物,在他心中留下了巨大的謎團,但此刻他無暇深思。
當務之急,是找到翎和李青衣。
他沿著冥河岸壁,向上遊方向艱難跋涉。鬥篷人給的藥液效果顯著,修複了他最嚴重的損傷,並注入了強大的生機,但力量和精神力的恢複仍需時間。傳承之衣依舊黯淡,隻能提供最基本的防護。
腳下的路並不好走。河岸線曲折起伏,時而是鬆軟濕滑的灘塗,時而是需要攀爬的陡峭岩壁。幽藍的冥苔是唯一的光源,映照出無數奇形怪狀的地底植物和猙獰的岩石陰影。空氣中始終彌漫著那股冰冷的死寂與若有若無的腥氣。
他儘可能避開那些看起來不同尋常的區域,尤其是那些冥苔生長格外茂盛或格外稀疏的地方——經曆過之前的“遊戲”,他深知這片土地看似平靜,實則殺機四伏,每一步都可能踏中古老的陷阱。
他一邊前進,一邊極力感知著周圍的能量流動,同時搜尋著任何可能屬於翎和李青衣的痕跡。
大約向上遊行進了半個多小時,前方出現了一片相對開闊的亂石灘。這裡的冥苔光芒微弱,光線更加昏暗。
顧霆的目光猛地一凝!在亂石灘的邊緣,靠近水線的地方,他看到了半個模糊的腳印。腳印很淺,幾乎被水流衝刷殆儘,但依稀能看出是人類的足跡,而且尺寸較小,似乎是女子所留!
是李青衣?她們來過這裡!顧霆精神一振,立刻加快腳步,更加仔細地搜尋。
很快,他在一塊尖銳的岩石棱角上,發現了一小條被勾住的、極細的青色織物纖維。
是李青衣衣服的料子!她們確實從這裡經過,而且似乎有些匆忙,以至於被岩石刮到了衣物。顧霆的心提了起來。他們是否遇到了危險?是在躲避什麼?
他順著痕跡繼續向前追蹤。腳印斷斷續續,時而出現在泥地上,時而消失在岩石區。可以看出,兩人的行進路線有些飄忽,似乎在不斷改變方向,躲避著什麼東西。
又追出一段距離,痕跡導向了一處向內凹陷的岩壁下方。這裡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相對乾燥的避風處。痕跡在這裡消失了。
顧霆警惕地放緩腳步,緩緩靠近那片陰影。岩壁下,似乎堆著一些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撥開垂掛下來的、如同簾幕般的發光菌類植物,映入眼簾的,是蜷縮在岩壁最深處、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兩個人影。
正是翎和李青衣!
翎半跪在地,將李青衣緊緊護在身後,她手中緊握著一根削尖的骨矛,矛尖對準了顧霆的方向,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下充滿了極度疲憊下的淩厲殺機。她的翼裝破損處又添了幾道新痕,臉上帶著擦傷,顯然經曆了一番苦戰。
李青衣則靠在岩壁上,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呼吸微弱,似乎又陷入了半昏迷狀態。她的手腕上,之前被自己劃破的傷口被簡單處理過,但依舊有絲絲血跡滲出。
看到是顧霆,翎眼中淩厲的殺機瞬間轉化為難以置信的震驚和狂喜,但隨即又被更大的擔憂和警惕覆蓋。她並沒有立刻放下骨矛,而是急促地低聲道:“顧霆?真的是你?你怎麼……你怎麼過來的?後麵有沒有東西跟著你?”
她的聲音沙啞乾澀,充滿了疲憊,眼神不斷瞟向顧霆身後的黑暗,仿佛在懼怕著什麼。
“是我。”顧霆快步上前,壓低聲音,“我一個人過來的,後麵應該沒東西。你們怎麼樣?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顧霆確認,翎緊繃的神經才終於鬆弛了一些,手中的骨矛無力地垂下,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栽倒。顧霆連忙扶住她。
“你和那木偶同歸於儘。我們沒辦法,隻能往這邊跑,結果沒跑多遠,就撞上了一群比之前更瘋的怪物!”翎說起來仍心有餘悸。“”它們好像能嗅到青衣血裡的味道,死追著我們不放!數量太多了,我的翼裝徹底壞了,隻能靠著地形邊打邊逃。它們好像不太敢靠近這片岩壁,就在外麵徘徊。”
顧霆順著翎的目光看向岩壁外側的黑暗,果然能聽到極其細微的、若有若無的摩擦聲,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不遠處逡巡。
看來那些被歸墟汙染的能量傀儡,依舊沒有放棄對“冥月之血”的追逐。
顧霆快速檢查了一下兩人的情況。翎主要是脫力和一些皮外傷,但意誌消耗巨大。李青衣的情況則要糟糕很多,她似乎動用了某種超越負荷的力量,導致血脈之力反噬,加上舊傷未愈,氣息非常微弱。
他立刻將體內藥液殘留的、尚未完全吸收的溫和生機,通過手掌緩緩渡入李青衣體內。
得到這股生機的滋養,李青衣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悠悠轉醒。看到顧霆,她虛弱的眼中露出欣慰和驚喜。
“你還活著……”她的聲音細若遊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