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妝深深地望了冥夜一眼,眸中閃過一絲猶豫,好似斟酌了許久話語,才繼續道:“墨九幽與你母親的恩怨,有百分之八十可能是因為那傳說中的‘蜃木之心’。”
“墨九幽...幽冥殿...蠱王宗”冥夜雙目瞬間猩紅如血,銀白長發無風自動,妖異的血色紋路順著脖頸蔓延至臉頰,如同蘇醒的魔咒。
丹田處的血脈封印劇烈震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潰。他周身騰起黑色霧氣,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廊下的燈籠在氣浪中劇烈搖晃。
燭火明滅間,竟在牆上投出一隻張牙舞爪的厲鬼虛影,那是他體內潛藏的殺戮之氣被引動了。而他肩頭的噬影貂早已炸起了毛,對著那黑氣齜出獠牙,喉間發出與平時完全不同低沉嘶鳴。
“阿夜!”殷紅妝玉手揮出,一指點在他眉心,蘊含著精純靈力的指風如清泉般注入,“清醒點!”
驚雷般的聲響在識海炸開,冥夜渾身劇烈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才勉強找回一絲清明。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盯著自己掌心的血痕,忽然想起幾個月前為冥蟬包紮傷口時,她也是這樣倔強的咬著嘴唇不哭。
那時冥嬋懷裡還緊緊抱著噬影貂,小家夥被她勒得直翻白眼,卻還是用小爪子拍著她的手背,像是在說“不疼不疼”,隻是大眼睛裡蓄滿淚水,卻死死忍著不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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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什麼是蜃木之心?”冥夜在平息了內心那股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恨意後,才輕聲向著殷紅妝詢問道,聲音還有些發顫。
“你不知道蜃木之心?”殷紅妝有些詫異,挑了挑眉梢,“看來,你母親是刻意隱瞞,沒有將這件能夠引來腥風血雨的至寶留給你。也好,不知道,或許更安全。”
她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解釋:“蜃木,傳說是因神魔交戰,與葬神大陸一同從神界落下,是一段上古神樹一段根係發芽長成。
蜃木生長在陰陽交界之處,吸取萬載陰陽之氣,曆經百萬年才能結出一顆蜃木之心。此心蘊含的生死之氣,能生死人肉白骨,甚至傳說能逆轉時光,讓死者複生。最重要的,蜃木之心,是能夠煉製身外化身的無上至寶,也是能夠重塑肉身的最好材料。”
“阿夜,以你現在的實力,對上墨九幽不過是飛蛾撲火。”殷紅妝合上卷軸,卷軸合上的瞬間,那些詭異符文仿佛活了過來,在她指尖一閃而逝。
殷紅妝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還記得我教過你的話嗎?真正的刺客,要學會在黑暗中蟄伏,等待最佳時機。”她望向遠處正在追逐噬影貂的小女孩,陽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條小小的尾巴。
此刻冥蟬正邁著小短腿追著噬影貂跑,小家夥跑得飛快,卻總在她快要抓住時突然放慢速度,尾巴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引得她咯咯直笑,小鞋子踩在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響,“現在,你有了比複仇更重要的牽掛。”
冥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道小小的身影。冥蟬穿著殷紅妝送的月白色襦裙,裙擺繡著精致的銀線花紋,發間珍珠墜子隨著奔跑叮咚作響,像一串墜落人間的星辰。她突然被石子絆倒,膝蓋磕在地上,卻又立刻爬起來,拍了拍裙擺繼續追逐噬影貂。
那小家夥早就停了下來,蹲在三步外回頭望她,小腦袋歪著,像是在說“快點呀”。小小的身影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清脆的笑聲驚起一池睡蓮,粉白的花瓣紛紛揚揚飄落在水麵,蕩起一圈圈漣漪。
子夜時分,冥蟬終於在他懷中沉沉睡去,懷裡依然緊緊摟著噬影貂,小家夥被她壓得隻剩個毛茸茸的腦袋露在外麵,小舌頭還時不時舔一下她的下巴。
冥嬋小嘴巴還微微張著,偶爾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像是在說夢話。冥夜替她擦去額間薄汗,望著她恬靜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忽然想起初見時那個渾身是傷、眼神驚恐的小丫頭,像一隻被暴雨淋濕的幼鳥,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那時噬影貂剛被他帶回來,見她縮在那裡,便從他肩頭跳下去,小心翼翼地蹭她的褲腿,結果被她一把抓住,死死抱在懷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整夜都沒撒手。原來生命真的可以如此頑強,又如此溫暖,在絕望的廢墟上,也能開出希望的花。
他輕輕帶上房門,步入灑滿月光的庭院。意念一動,儲物戒中嗡鳴作響的冥牙驟然而出,刀鋒泛著淡淡猩紅冷光,仿佛凝結著萬年寒冰,又像是飲飽了鮮血。
曾經,這把刀是他最忠實的夥伴,飲過無數仇敵的鮮血,每一次出擊都帶著淩厲的殺意,招招致命。而此刻,當他想起冥蟬抓著自己衣角時的依賴,想起她仰頭喊“哥哥”時的清脆嗓音,想起她抱著噬影貂在草地上打滾時的笑聲,那股凜冽的殺意竟不自覺地柔化下來,刀勢也變得遲疑。
“殺戮......守護......”冥夜低聲呢喃,刀鋒劃過虛空,帶起一串細碎的空間縫隙,發出輕微的嗡鳴。刀光流轉間,他仿佛看到了兩個自己:一個是蜷縮在床榻上,被劇毒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幼童,眼中隻有無儘的痛苦與仇恨;
一個是手持冥牙,在血泊中肆意殺戮的白發修羅,心中隻有複仇的執念。而現在,第三個身影漸漸清晰。他的刀不再直指敵人咽喉,而是橫在身前,為身後之人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那屏障之後,是冥蟬純真的笑臉,是她抱著噬影貂轉圈時飛揚的裙擺,是她數著廊下花串時認真的側臉。
隨著刀勢變換,月光突然變得朦朧,仿佛被一層薄紗籠罩。冥夜的刀越來越慢,卻越來越穩,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著沉穩的力量。
不再是疾風驟雨般的殺戮之舞,而是如同春蠶吐絲,將守護的意誌一點一點編織進刀光,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刀鋒劃過之處,竟泛起一層柔和的光暈,宛如春日暖陽融化千年寒冰,連空氣中的血腥味都淡了幾分。
“哥哥......”睡夢中的囈語突然傳來,帶著孩童特有的軟糯,像一根羽毛輕輕搔過心尖。冥夜渾身一震,將刀收入儲物戒內,所有殺意都化作繞指柔。他快步走進房間,看到冥蟬皺著眉頭,小手在空中胡亂抓著,懷裡的噬影貂被她晃得東倒西歪,卻還是用小爪子勾著她的手指,臉上滿是不安。
當他握住那隻溫熱的小手時,感受到她掌心傳來的微弱溫度,心中翻湧的仇恨與殺意瞬間被深深地壓製下去,如同退潮的海水,隻留下平靜的沙灘。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殷紅妝的話,真正的強大,不是手中的刀能奪多少性命,而是能護住多少珍惜之人,守住心中那片柔軟的淨土。
那是冥蟬熟睡時均勻的呼吸,是噬影貂蹭他手心時的癢意,是廊下風鈴叮咚的脆響,是藥圃裡薄荷清新的香氣。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天邊染上一抹淡淡的緋紅,像少女害羞的臉頰。冥夜望著懷中熟睡的冥蟬,小家夥不知何時翻了個身,緊緊抱著他的胳膊,懷裡的噬影貂也跟著換了個姿勢,把腦袋埋進她的腋窩裡,隻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
她的小臉貼在他的衣袖上,呼吸均勻而綿長。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微笑,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
血影閣的晨霧漸漸散去,藥圃裡的紫心蘭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葉片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像無數細碎的星辰。
新的一天開始了,而他的刀,也將迎來前所未有的蛻變,從為殺戮而生,變為為守護而戰。噬影貂已經醒了,正用小爪子輕輕拍著冥蟬的臉頰,像是在叫她起床,晨光落在兩道小小身影上,仿佛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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