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外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
“趙家的人……已經帶到了。”
林凡推開窗戶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瞬。
他收回視線,那片刻間與天地萬物相連的澄澈心境,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拉回了現實的塵囂之中。
他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衣衫,臉上恢複了平靜無波的神情,推門而出。
“帶路吧。”
衙役躬身在前引路,穿過回廊,走向府衙的後堂。
黃昏的光線,將廊柱的影子拉得很長,光影交錯間,林凡的腳步不疾不徐。
可就在他踏出偏院,重新回到這官府建築群的主體中時,一種異樣的感覺,悄然浮現。
他眼中的世界,並未發生變化。
但他的感知,卻捕捉到了一絲不諧。
之前那種與周遭文脈氣運水乳交融,渾然一體的通透感,減弱了。
仿佛一層看不見的薄膜,隔在了他和這個世界之間。
他心神微動,嘗試著去感應府衙上空那股堂皇的赤色官氣。
感應依舊清晰,可那官氣之中,似乎夾雜著某些他之前未曾察覺到的東西,一種排斥,一種屬於法度秩序的冰冷,讓他本能地感到些許不適。
這並非官氣變了,而是他自己,出了問題。
林凡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輕輕一蹙。
他沒有停下腳步,心神卻已沉入體內,快速檢視。
紫府文宮之內,那顆鑽石般的文心,完美無瑕,靜靜懸浮。
那片由浩然之氣彙成的金色海洋,也風平浪靜,看不出半點波瀾。
一切似乎都安然無恙。
可林凡卻敏銳地察覺到,那金色的文氣海洋,似乎……變“重”了。
不再是之前那種純粹、輕盈的能量,而是變得有些黏稠、滯澀,仿佛精純的黃金裡,被混入了一捧沉重的沙土。
說話間,後堂已到。
堂內燈火通明,知府周懷清端坐於主位,神情肅穆。
他的下首,趙濟世等幾位大儒也在座,隻是他們的臉上,再無之前的激動,反而多了一絲複雜的感慨。
而在大堂中央,跪著兩個人。
一人是麵如死灰,渾身癱軟,早已沒了半點才子風範的趙子軒。
另一人,則是一名身穿錦袍,卻同樣狼狽不堪的中年男子,正是趙子軒的父親,青州富商趙臨淵。
他們的身上,再無往日的囂張與富貴氣。
取而代之的,是濃鬱到化不開的灰敗死氣,以及一團代表著恐懼與怨毒的,漆黑如墨的負麵氣息。
當林凡踏入後堂的一瞬間,那跪在地上的趙子軒,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林凡,那眼神裡,沒有悔恨,隻有最深沉的怨毒與不甘。
“林凡!!”
他嘶吼出聲,聲音尖利得如同夜梟。
“是你!都是你毀了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也就在這一刻,林凡的身體,猛地一僵。
一股毫無征兆的劇痛,從紫府文宮深處,轟然炸開!
不是之前那種撕裂般的痛楚,而是一種……灼燒感。
他清晰地“看”到,隨著趙子軒那怨毒的詛咒,一縷漆黑的氣息,竟穿過空間的阻隔,直奔他而來。
這股氣息,並未能侵入他的身體,便被他體表自發流轉的浩然之氣,消弭於無形。
可問題,出在了內部。
他文宮內那片沉重的金色海洋,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竟猛地翻湧起來。
那些混雜在精純文氣中的“沙土”,那些來自於萬民的,駁雜的“願力”,在這一刻,被趙子軒的怨毒,徹底引爆!
喜悅、憤怒、期盼、讚賞……
無數種情緒,無數個聲音,在他的精神世界裡,同時炸響。
那感覺,就像是數千人,同時在他的耳邊,用最大的聲音呐喊。
他的腦袋“嗡”的一聲,眼前陣陣發黑,腳步都踉蹌了一下。
“放肆!”
周懷清一聲怒喝,拍案而起,官威勃發。
“死到臨頭,還敢咆哮公堂!來人,給我堵上他的嘴!”
兩名衙役立刻上前,用一塊破布,死死地塞住了趙子軒的嘴。
趙濟世等人也紛紛皺眉,看向林凡的眼神裡,多了一絲關切。
“林案首,你沒事吧?”
林凡強行壓下腦海中翻江倒海般的混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那股灼痛與眩暈,死死地壓製在神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