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王家村和周圍的山野徹底吞沒。
白日裡的喧囂沉寂下去,隻剩下幾聲零落的蟲鳴,反倒讓這片田莊顯得更加安靜。
可在這份安靜之下,卻有一股無形的張力,在悄然繃緊。
在那幾塊被宣布為“廢地”的田埂四周,草叢裡,土坡後,潛伏著十幾道身影。
張三豐趴在一處灌木叢後,眼睛像狼一樣,死死盯著那片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白色的田地。
他身邊的弟兄,都是從逃難路上跟他一路闖過來的生死弟兄,一個個屏息凝神,手中的鋤頭和木棍握得死緊。
他們不懂什麼大道理,但他們懂一個最樸素的邏輯。
林大人給了他們飯碗,誰想砸這個碗,誰就是他們的死敵。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後半夜的寒氣從地裡滲出來,帶著一股濕冷的草木味。
就在人最困乏的時候,遠處山林的方向,一個鬼祟的黑影,悄無聲息地摸了過來。
那人影動作很輕,走得也很小心,顯然是慣於做這種勾當的老手。
他沒有直接靠近田莊,而是在外圍繞了一圈,確認沒有巡夜的村民後,才貓著腰,朝著那片被他親手毀掉的示範田潛來。
是李狗子。
他今夜就是來看看自己的傑作,來欣賞那群泥腿子絕望的慘狀,來品味林凡那個假聖人跌落神壇的快意。
他湊到田埂邊,看著那一片片枯黃的秧苗,和被特意圍起來的“廢地”,心中湧起一股病態的滿足。
他甚至能想象出白天時,林凡和那群村民臉上該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就在他咧開嘴,準備無聲地笑一笑時,身後的一片草叢裡,突然響起一聲壓抑的低喝。
“動手!”
李狗子悚然一驚,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他想也不想,轉身就要往回跑。
可他剛一轉身,左右兩側的黑暗中,同時撲出幾條壯碩的黑影,像捕食的獵豹。
一根粗糙的麻繩網,迎頭罩下,將他裹了個結結實實。
他還沒來得及掙紮,幾隻鐵鉗般的大手就按住了他的四肢,一根帶著泥土味的破布,狠狠塞進了他的嘴裡。
整個過程,乾淨利落,幾乎沒發出太大的聲響。
張三豐走上前,一腳踩在李狗子的背上,那力道,讓李狗子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斷了。
“帶走!”
火把亮了起來,驅散了黑暗。
被驚動的村民們紛紛舉著火把,從村裡湧了出來。
當他們看清被五花大綁,嘴裡塞著破布,死狗一樣被拖到空地上的李狗子時,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
“就是他!”
“這個天殺的畜生!”
“打死他!打死這個黑心爛肚腸的狗東西!”
憤怒的聲浪,幾乎要將夜空掀翻。
幾個性子火爆的村民,抄起手邊的扁擔和木棍就要往上衝。
“都住手!”
林凡的聲音傳來,他分開人群,走到了最前麵。
他看著被按在地上的李狗子,那張因為怨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與記憶中李家人的倨傲截然不同,卻又一脈相承。
“把嘴裡的布拿出來。”林凡平靜地吩咐。
張三豐有些遲疑,但還是照做了。
“呸!”李狗子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抬起頭,用一種怨毒至極的眼神瞪著林凡,“姓林的,你有種就殺了我!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殺了你?”林凡搖了搖頭,俯下身,與他對視,“殺了你,太便宜你了。也太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