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力”字,筆畫簡單,卻仿佛蘊含著千鈞之重。
它就那樣靜靜地停在黑色的木板上,瞬間攫住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力。
林凡沒有解釋這個字的意思,而是轉身,指著祠堂外那片正在開墾的荒地。
“你們看外麵。”
孩子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他們的父親,他們的兄長,正在那片土地上,揮動著鋤頭,一下,一下,將堅硬的板結地翻開。
“你們的爹,你們的哥哥,正在用身上的東西,把不能種莊稼的荒地,變成能長出糧食的好田。”
林凡收回手,指了指木板上的那個字。
“這個東西,就叫‘力’。”
他頓了頓,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光有身上的力氣,還不夠。我們還要用這裡的力氣,去想辦法,怎麼讓地裡的莊稼長得更多,怎麼讓水渠修得更直,怎麼讓日子過得更好。”
他拿起木炭,在那個“力”字旁邊,又寫下了兩個字。
“格物。”
“格物,就是弄明白天底下的道理。弄明白種子為什麼會發芽,弄明白水為什麼往下流,弄明白怎麼用最小的力氣,辦成最大的事。”
“這就是我們學堂,要教給你們的根本。”
沒有之乎者也,沒有聖人微言大義。
林凡用最直白的方式,給這些山野裡的孩子,上了他們的第一課。
第二天,李秀才如約而至。
他背著一個破舊的書箱,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色長衫,風塵仆仆,卻雙眼明亮。
他看到祠堂裡那些坐得歪七扭八,卻努力挺直腰板的孩子,看到那塊寫著“力”與“格物”的黑板,對著林凡,深深一揖。
“林案首此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李某,受教了。”
有了李秀才的加入,學堂很快就走上了正軌。
然而,林凡的心思,卻已經飄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
王家村的豐收,靠的是神仙稻種,也靠的是不分晝夜的人力挑水灌溉。
這法子,能救一時之急,卻不是長久之計。
想要讓這片土地真正地活起來,想要讓未來開墾的千畝良田,都變成旱澇保收的米糧川,必須解決一個根本問題。
水!
這天夜裡,林凡召集了王鐵柱、張三豐和李秀才,在祠堂裡點起了燈。
一張巨大的堪輿圖,鋪在了桌案上。
這是林凡花了幾天時間,親自帶著人,走遍了王家村方圓幾十裡山川地勢後,繪製出來的。
圖上,山脈的走向,河流的位置,被標注得清清楚楚。
“我們王家村,背靠臥牛山,村前有一條青陽河的支流穿過。”
林凡的手指,點在圖上的一處。
“這條河,水量在雨季時還算充沛,可一到旱季,就幾近乾涸。我們守著一條河,卻還要靠人力挑水,這是不成的。”
他的手指,順著河流上遊,畫出了一條線,最終停留在一個兩山夾峙的狹窄隘口。
“我的想法是,在這裡,築一道堤壩,將雨季的河水攔蓄起來,形成一個水塘。”
他又從那個預想中的水塘位置,畫出幾條分叉的細線,延伸到大片標記為“待開墾”的荒地區域。
“再從水塘開挖幾條主乾水渠,將水引到我們的田裡。如此一來,便可一勞永逸,再不必為水源發愁!”
這個計劃,宏大而清晰。
王鐵柱和張三豐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張圖,仿佛已經看到了水流潺潺,灌溉萬畝良田的景象。
“好啊!這法子好!”王鐵柱激動地一拍大腿,“案首,您說怎麼乾,俺們聽您的!”
李秀才卻是眉頭緊鎖,他雖然不懂農事,但讀書人的心算能力還在。
他指著圖上那道預想中的堤壩,聲音有些乾澀。
“林案首,此計雖好,但工程之浩大,匪夷所思。築此大壩,需耗費的石料、人力,恐怕……恐怕不是我們一個村子能承擔的。”
張三豐也冷靜了下來,他補充道:“不錯。這麼大的工程,少說也要乾上幾個月。這期間,幾百號人的吃喝,購買工具的錢糧,都是天文數字。我們賬上那點家底,怕是撐不住。”
這正是林凡要麵對的最大難題。
王丞哲的批文,能解決鹽鐵布匹的封鎖,卻解決不了錢和人手的問題。
“錢,我想辦法。”林凡的語氣很平靜,“但人手,確實是個大問題。光靠我們村裡的開拓隊,遠遠不夠,必須去縣裡招募短工。”
“怕是招不來。”張三豐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一抹冷意,“趙大富那些人,吃了這麼大一個虧,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隻要放出話去,青陽縣裡,怕是沒一個泥瓦匠,一個短工敢來我們王家村。”
話音剛落,一個開拓隊的隊員就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神色慌張。
“林大人,不好了!村裡……村裡出事了!”
幾人心中一沉,立刻跟著跑了出去。
隻見村口,幾十個剛剛分到田地,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流民村民,正圍著幾個從縣城回來的村民,吵嚷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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