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得是聲色俱厲,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頂沉重的大帽子,要將林凡徹底壓垮。
王丞哲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沒想到,這府城來人,一開口,就是如此猛烈的攻訐。
林凡的臉上,依舊沒有半分慌亂。
他等陸淵說完,才緩緩開口,聲音清朗,邏輯分明。
“陸大人此言,學生不敢苟同。”
“聖人教誨,在書卷之中,更在民生之間。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學生空談仁義道德,又有何用?”
“學生改良農具,是為讓百姓省力,能多開幾畝荒地。開辦集市,是為讓貨物通流,鄉民能多幾文活命錢。這與聖人‘民為貴’的教誨,何曾相悖?”
“至於‘格物’之學。”
林凡頓了頓,視線轉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鄭玄經。
“學生以為,教蒙童識字,是讓他們睜眼看書。教他們格物,是讓他們睜眼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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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們明白,天為何會下雨,種為何能發芽,水為何能倒流。讓他們對這天地萬物,心存敬畏,也心存好奇。這與聖人‘格物致知’的道理,亦是一脈相承。”
“敢問陸大人,學生所為,究竟是離了哪門子的經,叛了哪門子的道?”
一番反問,有理有據,擲地有聲。
陸淵被噎得滿臉通紅,他沒想到一個少年,口齒竟如此犀利,三言兩語,就將他的罪名全都化解於無形。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他憋了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嗬嗬。”
一直沒有說話的鄭玄經,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笑。
他放下茶杯,抬起眼皮,渾濁的老眼裡,卻閃著清亮的光。
他沒有去看陸淵,而是看著林凡,問出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那龍骨水車,老夫在圖紙上看了,確是巧奪天工。”
“可你想過沒有,人力有儘時,而器物無止境。人若過分依賴器物,便會滋生惰性,失了勤勉之本。長此以往,於國於民,是福是禍?”
這個問題,比陸淵那些生硬的指責,要高明了無數倍。
它直指“奇技淫巧”最核心的弊病,也是曆朝曆代,無數大儒都辯論不休的難題。
王丞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林凡卻是微微一笑。
“老夫子所言極是。”
他先是表示了讚同,隨即話鋒一轉。
“但學生以為,器物,是人雙手的延伸。省下來的,不是勤勉,而是無謂的消耗。”
“一個農夫,用舊犁,一天隻能耕一畝地,累得筋疲力儘,回家倒頭就睡,何談勤勉?不過是為活命掙紮罷了。”
“若他用新犁,半日就能耕完一畝地。剩下半日,他可以去修整桑田,可以去陪伴妻兒,甚至可以識兩個字,教給自己的孩子。”
“敢問老夫子,這省下來的半日,所滋生的,究竟是惰性,還是生機?”
鄭玄經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
他撚著胡須,連連點頭,看向林凡的目光裡,滿是激賞。
“好一個‘生機’!”
他轉頭,看向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的陸淵。
“陸主事,你聽到了嗎?”
“為政者,當看大勢,而非拘於小節。林凡此子,所思所想,皆在‘民生’二字。其心,正得很呐。”
陸淵的嘴唇動了動,卻終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鄭玄經親自下了定論,他再爭辯,就是自取其辱了。
後堂內的氣氛,瞬間緩和了下來。
鄭玄經又和林凡聊了幾句家常,問了問他學堂的規模和學生的狀況,言語之間,溫和親切,仿佛一個鄰家的長輩。
就在王丞哲和林凡都以為,這次考校已經結束了的時候。
鄭玄經忽然站起身。
“王縣令,林案首。”
他的臉上,重新恢複了那種古井無波的平靜。
“知府大人對青陽縣的學堂,很感興趣。”
“尤其是對林案首你的‘格物’之學,更是好奇。”
他緩步走到林凡麵前,一字一句地說道。
“明日,老夫與陸主事,要親往你的學堂聽上一課。”
“你,就當著我們的麵,給孩子們,上一堂真正的‘格物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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