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金陵驛站前停穩,林凡沒有立刻上車。
他站在青石板鋪就的地麵上,感受著拂麵而來的微風,這風裡似乎夾雜著京城的遙遠氣息,也帶著金陵府城獨特的喧囂。
周大人和陳修遠的告誡,像兩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他心頭,讓他對即將踏上的旅途,有了更深刻的思量。
驛站掌櫃領著幾名小廝,正將他的行李小心翼翼地搬上車。
就在這時,幾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來,停在驛站門口。
車身雕龍畫鳳,車簾低垂,顯示出乘車者不凡的身份。
驛站掌櫃見狀,臉色微變,連忙迎上前去。
車簾掀開,幾位老者在隨從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為首一人,身著暗紋錦袍,麵容清瘦,眼神卻銳利如鷹。
林凡認得他,正是金陵王家的現任家主,王承德。
他身旁還有一位富態些的老者,是張家的二房主事,張茂林。
另有幾位,林凡雖不儘識,但從他們衣著氣度判斷,皆是金陵城有頭有臉的豪門人物。
王承德緩步走到林凡麵前,臉上擠出一絲和煦的笑意。
“林解元,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
王承德聲音洪亮,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凡拱手回禮,臉上波瀾不驚。
“王家主過譽了,晚輩不過一介寒門學子,何談龍鳳。”
張茂林也湊上前,笑嗬嗬地說:“林解元何必自謙。你的‘文道助農’之法,在石橋縣和幾個試點縣城可是名聲在外,連我們這些老家夥都聽說了。金陵府能出你這樣的人才,實乃幸事。”
他們言語客氣,但那份高高在上的姿態,卻絲毫沒有掩飾。
林凡心下清楚,這些話語不過是開場白,真正的目的還未道出。
王承德示意隨從退開,周圍很快清出一片空地。
他目光如炬,直視林凡。
“林解元此番入京,想必是前途無量。我等金陵世家,雖不能與京城那些百年望族相比,但在朝中也有些許薄麵。你在京城若有需要,儘管開口,能幫襯的,我們絕不推辭。”
這番話,聽著是示好,卻也隱隱透著一股拉攏之意。
張茂林接著說:“是啊,京城不比金陵,關係錯綜複雜。林解元初來乍到,若能得我等相助,行事定會順利許多。況且,我張家與王家在京城也有幾位族人身居要職,屆時引薦一番,林解元也能少走許多彎路。”
林凡心中冷笑。
這些話語裡,藏著多少算計,他一清二楚。
他們是想讓自己在京城為他們所用,或者至少,不要成為他們的敵人。
他沉吟片刻,語氣誠懇。
“多謝諸位家主好意。晚輩此番入京,隻為推行‘經世致用’之文道,造福天下百姓。此乃晚輩心之所向,不敢旁騖。若能在京城站穩腳跟,憑的也是真才實學,而非裙帶關係。”
他這話,既表達了謝意,也委婉地拒絕了他們的提議,並暗示自己不願受製於人。
王承德的臉色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如常。
他輕咳一聲,話鋒一轉,語氣中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林解元誌向高遠,令人佩服。不過,京城的水很深,有些事情,並非憑一腔熱血便能成就。你所倡導的‘文道助農’,雖是利國利民,但難免會觸及一些舊有規矩,甚至是一些人的根本利益。”
張茂林也接過話頭,笑容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
“京城那些大族,勢力根深蒂固,盤根錯節。他們經營數百年,早已將觸角伸入朝堂的各個角落。林解元初入京城,若無有力之人庇護,恐怕步步維艱。有些事情,一旦與他們對立,即便你有通天之才,也難免會吃虧。”
這便是軟硬兼施了。
先是拋出橄欖枝,見他不接,便開始施壓,暗示京城勢力的強大,試圖讓他知難而退,或者至少,在京城行事時有所顧忌。
林凡心中波濤洶湧,麵上卻不動聲色。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的幾位世家家主。
他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的掙紮,也是他們對自己的一次試探。
“多謝諸位家主提醒。晚輩明白京城不易,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便無所畏懼。無論前路如何險阻,晚輩都會堅持自己的文道,絕不退縮。”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屈的韌性,仿佛一塊堅硬的頑石,任憑風吹雨打,也巍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