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嵩將車開回宋家位於西山某處不顯山露水的宅邸時,已近午夜。
宅子大部分區域都暗著,隻有門廊和客廳還亮著燈。
他將車停進車庫,刻意避開光線明亮的地方,快步走向側門,隻想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房間。
然而,剛推開連接主宅的厚重木門,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正著。
然而根據墨菲定律,越不想越容易發生。
宋聿懷手中拿著一杯水,似乎剛從廚房出來,準備回書房。
看到匆匆進來的人影,他的腳步頓住,視線下意識瞥過去。
宋連嵩根本沒去醫院,隻想著回來隨便處理一下,所以嘴角有很明顯的淤青和血跡。
見到人,心裡猛地咯噔,下意識想側過臉避開審視,但已經來不及了。
宋聿懷的眼神在他傷口處停留了不過兩秒,濃如墨色的眼眸裡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臉上怎麼回事?”
聲音太過平穩,聽不出是關心還是質問,更像是一種簡單的確認。
宋連嵩腦中思緒翻飛,道:“晚上跟朋友玩得有點嗨,不小心碰了一下。”
宋聿懷極輕地抬了下眉梢,似有若無地掠過宋連嵩明顯情緒未平的眉眼。
沒追問,也沒有點破他言辭間的閃爍。
“讓人拿點藥擦一下。”
話落,宋聿懷不疾不徐地沿著旋轉樓梯向二樓書房走去。
宋連嵩看著消失在樓梯轉角的人影,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暗自鬆了口氣。
宋聿懷洞察力驚人,肯定看出了不止是碰了一下那麼簡單,但隻要不鬨得太過分,鬨得人儘皆知,他通常都懶得過問。
年少輕狂,誰都經曆過這個歲月,誰沒有犯錯過呢?
不過是大小和輕重的區彆罷了。
吩咐聞聲而來的傭人去取醫藥箱,手腳麻利地拿來藥和棉簽,看著宋連嵩嘴角的傷,忍不住小聲念叨。
“哎喲,這是怎麼弄的呀,小心點呀宋少爺……”
宋連嵩不耐煩地揮揮手,自己對著鏡子處理了一下傷口。
心情很煩。
但更讓他煩的是接下來要麵對的局麵。
以周堯那睚眥必報的性子,今晚這事絕不算完。
猶豫許久,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轉身走向宋聿懷的書房。
書房門虛掩著,裡麵透出暖黃的光線。宋連嵩敲了敲門。
“進。”宋聿懷低沉的聲音傳來。
宋連嵩推門進去,看到小叔正坐在書桌後看文件,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
鏡片後是一雙狹長而深邃的眼眸,五官輪廓分明,下頜線利落,相較於宋連嵩的張揚俊朗,更顯一種沉澱後的冷峻與內斂。
即便是在放鬆的狀態下,也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小叔。”宋連嵩喊了一聲。
宋聿懷從文件上抬起眼,目光透過鏡片落在他臉上,等待他開口。
宋連嵩深吸一口氣,直接問道:“小叔,如果我跟周家....跟周堯鬨翻了,會怎麼樣?”
宋聿懷聞言,臉上沒什麼波瀾,隻是淡淡反問:“因為什麼?”
“一些私事,不太能調和。”宋連嵩含糊道,不想提及沈明月。
宋聿懷身體向後靠進椅背,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生意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利益牽頭罷了,一些小摩擦,不影響大局,家裡不會過問。”
宋連嵩卻皺了皺眉,追問道:“那如果不是小摩擦,就是不可調和的矛盾,非要針鋒相對呢?”
宋聿懷默然。
他久久地凝望了宋連嵩一眼,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深邃,仿佛要看到他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