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三刻,夜色濃重如墨。
客棧的窗欞被輕輕叩響,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潛入房內。
“主子。”傅臨淵單膝跪地。
崇禎一直坐在桌邊未睡,手中那盞早已涼透的茶水映出他陰沉的麵容。
“說。”
“查清楚了。”
傅臨淵抬頭回道:“那個在滄浪亭撫琴的蘇憐兒,根本不是什麼隱逸才女,而是這均州城最大的銷金窟‘醉紅樓’裡的頭牌清倌人,至於後麵那兩個……也都是醉紅樓裡調教出來的‘瘦馬’。”
“據老鴇交代,幾日前,知州衙門的人突然花重金將她們包下,還專門請了教習嬤嬤,不教琴棋書畫,隻教怎麼模仿一個人的言行舉止、穿衣打扮,甚至連那蹩腳的遠山眉,都是按照畫師給的圖樣硬畫上去的。”
“啪!”
崇禎手中的茶盞被猛地捏碎。
果然如他所想!
所謂的偶遇,所謂的緣分,所謂的才女,不過是一群被訓練好的青樓女子,是一場精心設計的美人計!
“他們把朕當成了什麼?一個隻知道沉迷女色的昏君?一個可以隨意被愚弄的傻子?”
“好,好得很!”
崇禎怒極反笑,笑聲中帶著令人膽寒的殺意:“既然他們這麼愛演戲,那朕若是不去看看這戲台子的背麵,豈不是辜負了他們的一番苦心?”
“傅臨淵。”
“卑職在。”
崇禎霍然起身:“帶朕出去,朕倒要看看,這一牆之隔的背後,到底藏著什麼樣的牛鬼蛇神!”
……
這一次,崇禎沒有走正門,也沒有走那條被賈知州精心打掃過的“禦道”。
在傅臨淵的帶領下,兩人如狸貓般翻過了客棧的高牆,避開了街麵上巡邏的更夫,鑽進了均州城那些從未對外人展示過的陰暗角落。
真相,往往就藏在光鮮亮麗的背麵。
僅僅是一牆之隔,仿佛是兩個世界。
剛才那條大街上還是青石鋪地、一塵不染,而這後麵的小巷裡,卻是汙水橫流,惡臭熏天。
腳下的泥濘混合著腐爛的垃圾,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更讓崇禎感到震驚的是,巷子兩邊的民居。
那些低矮破舊的房屋,竟然大多都被人用木板從外麵釘死了門窗!
透過縫隙,依稀能看到裡麵透出的微弱燭光,還能聽到壓抑的咳嗽聲和嬰兒的啼哭聲。
“有人嗎?”崇禎靠近一扇門,低聲問道。
門內立刻傳來驚恐的聲音:“彆抓我!彆抓我!我不出門!我絕不出門!我不給知州老爺丟臉!”
崇禎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
這哪裡是安居樂業?分明是畫地為牢!
為了給他看一個“完美”的均州,這賈知州竟然把真正的百姓都當成囚犯一樣關了起來!
兩人繼續前行,來到城角的一座破敗的山神廟。
還未靠近,便聽到裡麵傳來密集的鼾聲和痛苦的呻吟。
傅臨淵上前推開那扇搖搖欲墜的廟門。
借著月光,崇禎看到了讓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小小的山神廟裡,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
有衣衫襤褸的乞丐,有斷手斷腳的殘疾人,有蓬頭垢麵的流民,甚至還有不少看起來隻是衣著破舊的普通百姓。
他們像牲口一樣被圈禁在這裡,四周有衙役持刀看守,此刻被傅臨淵打暈。
空氣中彌漫著汗臭、屎尿臭和絕望的味道。
崇禎抓住一個正要起夜的乞丐,厲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官府為何抓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