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夜。
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悄然駛出了東宮的角門,拐進了秦淮河畔的一處幽靜彆院。
這裡表麵上是一處富商的園林,實則是永清伯、太尉張俊的私產。
張俊,南宋初年的“中興四將”之一。
但在崇禎的這個時空裡,張俊的日子過得有些憋屈。
論戰功,他不如嶽飛;
論資曆,他不如韓世忠。
更重要的是,崇禎知道曆史上張俊陷害嶽飛的劣跡,所以雖然給了他高官厚祿,讓他當了太尉、封了伯爵,卻始終不讓他染指真正的兵權,隻把他當個富家翁養著。
張俊貪財,好利,更貪權。
眼看著嶽雲那個毛頭小子都封了大將軍,平定大理威震天下,而他這個老將卻隻能在家數錢,張俊心裡的不平衡早已到了極點。
於是,他把寶押在了太子身上。
早在幾年前,他就通過各種手段,將自己最小、最漂亮的庶女送進了東宮,給太子做了侍妾。
這條線,如今終於派上了用場。
彆院的水閣內,燈火通明,酒香四溢。
“老臣張俊,參見太子殿下!”
見到趙諶進來,一身便服的張俊連忙大禮參拜。
雖然他已年過花甲,頭發花白,但那雙老眼中透出的精光,依然說明這是一隻不甘寂寞的老狐狸。
“嶽父大人快快請起。”
趙諶連忙扶起張俊,這一聲“嶽父”,叫得格外親熱,也直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此處沒有外人,不必行此大禮,孤今日來,是心裡苦,想找個長輩說說話。”
張俊順勢起身,將趙諶引到上座,屏退左右,親自為太子斟酒。
“殿下受苦了。”
張俊歎了口氣,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這三個月,老臣在宮外聽著那些流言蜚語,心急如焚啊,陛下這次……確實是太嚴厲了些。”
“嚴厲?”
趙諶端起酒杯,冷笑一聲,眼中滿是怨毒:“何止是嚴厲,他是把孤的臉皮扒下來,扔在地上踩!為了一個十四歲的小崽子,為了那點所謂的仁德,他竟然當著外人的麵打殺孤的大伴!在他眼裡,孤這個太子的尊嚴,還不如那個信王的一滴眼淚值錢!”
“殿下慎言!”張俊假意勸慰,實則火上澆油:“陛下畢竟是天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君恩?哼!”
趙諶將酒一飲而儘,猛地將酒杯拍在桌上:“孤看是君威吧!張伯爺,明人不說暗話,如今朝中的局勢你也看到了,信王日漸得寵,這次平定大理的功勞,父皇又記在了嶽雲頭上,嶽雲和信王走得近,這是人儘皆知的事。”
“父皇正值壯年,身體強健得像頭牛,再這麼熬下去,十年,二十年……等到信王羽翼豐滿,等到嶽家軍成了信王的私軍,孤這個太子,恐怕連個立錐之地都沒有了!”
趙諶死死盯著張俊,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驚心:“伯爺,您是三朝元老,又是孤的親家,您給孤交個底,若是真有那一天,您是看著孤死,還是拉孤一把?”
張俊的手微微一抖,酒灑出來幾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