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關中大地已是寒風凜冽。
作為西北第一重鎮的長安城,此刻卻熱得發燙。
這一天,是陝西巡撫、陝西軍節度使、加太子太保銜,當今朝廷封疆大吏範致虛的六十大壽。
陝西各地官員親往長安祝壽。
崇禎也在半個月前得到了通知。
這日,一輛藍田縣衙幌子的馬車,混雜在無數滿載奇珍異寶的車隊中,緩緩駛入長安城。
崇禎掀開車簾的一角,往城樓上看了一眼。
原本應該高懸於城樓之上、代表大宋皇權的“宋”字大旗,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麵麵繡工精美、隨風狂舞的黑底金字大旗,上麵赫然繡著一個鬥大的“範”字!
“好膽量!”
崇禎放下了車簾,聲音平靜得有些可怕:“在這大宋的疆土上,插上了自家的旗號,這範致虛,是真把自己當成這八百裡秦川的土皇帝了。”
坐在車廂角落的嶽雲,手裡的刀鞘被握得“咯吱”作響,眼中要噴出火來:“官家,這已經是謀逆了!末將請命,今晚就帶弟兄們衝進巡撫衙門,砍了這老賊的腦袋!”
“急什麼?”
崇禎轉過頭,整理了一下身上俗不可耐的紫貂皮大氅,漫不經心地說道:“人家過大壽,咱們是來賀喜的,不是來奔喪的,再說了,若是讓他死得太痛快,豈不是便宜了他?”
“朕要讓他在最得意、最風光的時候,親眼看著他的獨立王國,是如何崩塌成灰的。”
……
範府,占地之廣,幾乎占據了半條朱雀大街。
今日隻是“暖壽”,也就是正日子前一天的預熱宴席。
即便如此,前來賀壽的官員、豪紳、巨賈,也已經將範府的門檻都踏破了。
崇禎帶著嶽雲和沈安,憑借著那張用五萬兩銀子買來的官身,以及那份寫著“藍田縣令”的燙金拜帖,大搖大擺地進了範府。
一進二門,便覺一陣暖香襲人。
偌大的庭院裡,竟然搭起了巨大的暖棚,四周擺滿了數百盆在冬日裡怒放的牡丹。
為了維持這暖棚的溫度,每隔十步便置一尊巨大的銅鼎,裡麵燒的不是普通的炭,而是夾雜著西域香料的獸金炭。
“嘖嘖嘖,瞧瞧這排場!”
崇禎又開始飆演技了,像個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誇張地張大了嘴巴,大聲嚷嚷道:“早就聽說範大人富可敵國,今日一見,咱們藍田那點家底,簡直就是叫花子窩啊!”
周圍幾個正在寒暄的官員聞言,紛紛投來鄙夷的目光。
一看到崇禎那滿手的金戒指和一身暴發戶打扮,便知道這是那個傳說中的“傻子縣令”,眼中的鄙夷更甚,紛紛避開,仿佛靠近他都會沾上一身銅臭味。
崇禎毫不在意,甚至還得意洋洋地衝他們拱手,直到被管家引到了偏廳的一處酒席上。
這裡坐的大多是各州縣的知州、縣令,算是“自己人”。
“諸位同僚,請了請了!”崇禎一屁股坐下,自來熟地招呼道:“在下藍田朱由檢,初來乍到,以後還要靠各位提攜啊!”
同桌的幾個官員敷衍地哼了兩聲,並未深交。
他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隊魚貫而入的侍女吸引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就在眾人酒酣耳熱之際,一陣清脆的玉磬聲響起。
隻見範府的大管家範忠,身穿一襲暗紅色的錦袍,滿麵紅光地走到了廳堂中央。
他拍了拍手,高聲道:“諸位!為了答謝諸位不遠千裡來為我家老爺賀壽,老爺特意吩咐,將他平日裡最愛的一道養生秘菜,拿出來款待各位!”
話音剛落,幾十名美貌侍女端著精致的白玉盅,輕盈地走到每一張桌前,將那蓋著蓋子的玉盅輕輕放下。
一股奇異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香氣既有羊肉的鮮美,又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甜膩奶香。
“這是……”同桌的一個知州好奇地揭開蓋子。
隻見玉盅內,盛著一塊晶瑩剔透、如同白玉般的羊肉,湯汁濃白如乳,上麵還漂浮著幾顆紅色的枸杞,賣相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