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此去伊犁,往返數月,路途遙遠,變數極多。我們如何確保,在策妄阿拉布坦下定決心動手的那一刻,我大清能給予最及時的策應?
若他舉事,而我大清之兵遠在千裡之外,他必然獨力難支,轉瞬便會被噶爾丹撲滅。如此,他斷然不敢輕舉妄動。”
這正是康熙與索額圖商議最久的難題。
索額圖指著地圖道:
“我們原先的計劃是,待道長功成,便發三路大軍,西路出西寧,中路出大同,東路出歸化城,齊頭並進,與策妄阿拉布坦遙相呼應。但誠如道長所言,大軍調動,非一日之功,消息傳遞更是困難。”
何劍平的目光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最終停在了幾個不起眼的地方。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畫出了一條曲折的線。
“去伊犁,不必走尋常的官道驛路。那上麵全是噶爾丹的耳目。”
何劍平的聲音變得有些飄渺,“貧道將取道青海,翻越昆侖,穿過塔克拉瑪乾沙漠的南緣。此路艱險,人跡罕至,但卻最為隱秘。貧道預計,三個月內,可抵伊犁。”
“至於時機……”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皇上不必等貧道的消息。自今日起,便可命西路軍的統帥,以‘剿匪’、‘勘界’為名,逐步向哈密地區推進。兵力不必多,三千精騎足矣,但聲勢要做足,做出隨時準備東進的姿態。此為‘引’。”
“待貧道說服策妄阿拉布坦,我們會約定一個暗號。這個暗號,將通過常年在西域行走的商隊,以貨物的名義傳遞出來。譬如,若商隊帶回了一批平日絕不會有的‘和田黑玉’,便是我等舉事之期。此為‘信’。”
“策妄阿拉布坦要做的,不是直接起兵對抗噶爾丹,那是取死之道。他要做的是,在噶爾丹與喀爾喀主力決戰的緊要關頭,利用部下叛亂,引噶爾丹回防。隨後突然發難,焚其糧草,斷其歸路!
噶爾丹大軍遠征,後方是其命脈所在,後路一斷,軍心必亂。屆時,皇上主力正麵決戰,哈密之兵東西夾擊,策妄阿拉布坦在腹心之地舉事,三麵合圍,噶爾丹縱有通天之能,亦插翅難飛!”
一番話下來,何劍平語氣平淡,卻仿佛已經將萬裡之外的戰場風雲儘數納入掌中。
他所設計的,不是一次簡單的策反,而是一場環環相扣、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驚天大棋局!
胤礽聽得目眩神迷,他從未想過,戰爭還可以這樣打。
父皇的“詭道”,在這位何道長的手中,被演繹成了一門神鬼莫測的藝術。
康熙凝視著何劍平,久久不語。
兩個多時辰的商議,從仇恨的利用,到信任的建立,再到路線的選擇與時機的把握,每一個細節都被反複推敲,直至完美無瑕。
“好。”康熙終於開口,隻有一個字,卻重逾千鈞。“就依道長之計!”
計議已定,暖閣中的氣氛反而鬆弛了下來。
索額圖長舒一口氣,隻覺得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今夜所聞所見,任何一樁傳出去,都足以在朝野掀起滔天巨浪。
康熙的目光重新變得溫和,他看著何劍平,問道:“道長此行,孤身犯險,可有何所需?金銀、人手、良馬,朕無不應允。”
何劍平卻搖了搖頭,他拍了拍背後那柄用粗布包裹的古劍,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