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之墓”的塵埃在舷窗後逐漸淡去,如同一個瘋狂文明最後的歎息,消散於永恒的虛空中。艦隊內部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林薇將自己關在實驗室裡,反複分析著從核心記錄下的數據,試圖理解那導致一個輝煌文明自我毀滅的“始源科技”究竟是什麼,卻又因那其中蘊含的瘋狂與絕望而感到不寒而栗。趙鋒指揮著他的小隊,更加沉默地執行著警戒與探測任務,那文明的最終景象,如同警鐘,在他心中長鳴。
周擎肩上的擔子似乎更重了。他不僅要協調日常,更要關注團隊成員的心理狀態。林薇眼底的恐懼,趙鋒愈加冷硬的側臉,還有零那愈發難以捉摸的沉默,都讓他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他甚至有些擔心陳暮——強行“歸檔”一個文明的瘋狂核心,對他而言絕非輕鬆之事。控製核心內,陳暮周身流轉的蒼藍能量確實比之前黯淡了些許,偶爾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波動。
新的坐標位於一片連“虛空鯨”都未曾踏足的區域。這裡的星辰稀疏得可憐,背景輻射低得異常,仿佛連宇宙本身的基本活動在這裡都陷入了停滯。唯一的“路標”,是一種漂浮在虛空中的巨大半透明幾何晶體。它們形態各異,有完美的正十二麵體,有無限循環的莫比烏斯環狀結構,也有根本無法用三維空間邏輯描述的複雜多麵體,靜靜地懸浮著,折射著遠方星雲微弱到幾乎熄滅的光芒。
“永恒回廊……”林薇看著傳感器讀數,聲音帶著一絲困惑,“能量讀數……近乎於零。物理常數穩定得可怕,仿佛……被某種力量強行‘定格’在了某個狀態。”
艦隊小心翼翼地駛入這片由無數幾何晶體構成的寂靜而有序的“回廊”。在這裡,時間感變得模糊,空間感也產生了錯亂,明明朝著一個方向航行,舷窗外的晶體陣列卻似乎從未改變。
也不知航行了多久,在回廊的“深處”,他們終於看到了目標。
那並非建築,也不是星球,而是一個……缺口。
一個存在於現實結構上邊緣平滑到不可思議的圓形虛無。它沒有任何顏色,並非黑色,而是純粹的“無”,仿佛宇宙這張畫布被精確地挖走了一塊。透過它,看不到背後的星辰,隻有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絕對的“空”。
而在“缺口”的前方,懸浮著一個與其風格截然不同的存在——一個仿佛隨手撿來的粗糙小行星碎塊和廢棄金屬,以一種看似隨意卻蘊含著奇異平衡感的方式堆砌而成的小型平台。平台上,隻有一個背對著他們的石質座椅。
座椅上,坐著一個人影。
他或者說“它”)穿著一身早已與石椅顏色融為一體的灰袍,身形瘦削,一動不動,仿佛已經在此端坐了億萬年。他沒有散發出任何能量波動,也沒有任何生命體征,就像一塊普通的石頭。
然而,當“基石號”試圖靠近,並釋放出友好的識彆信號時,一個平靜、古老、仿佛風化岩石摩擦般的聲音,直接在所有生靈的意識中響起,不分物種,不分文明層級:
【“止步。”】
聲音沒有任何情緒,沒有威脅,也沒有歡迎,隻是一個簡單的陳述,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源自規則本身的權威。
艦隊瞬間停止了前進。所有人都感到一股無形的屏障阻擋在前方,並非能量護盾,而是一種……概念上的拒絕。
陳暮一直微閉的眼眸,在此刻緩緩睜開。他控製著“基石號”,緩緩上前,與那平台保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蒼藍的能量在他周身穩定流轉,與對方的絕對沉寂形成了鮮明對比。
【“古老的守望者,”】陳暮的意念傳出,帶著一絲罕見的敬意,【“我們為尋求答案而來。”】
石椅上的人影,緩緩地轉過了頭。
那是一張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臉。並非衰老或年輕,而是仿佛承載了太過漫長的時光,所有的表情都已磨平,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他的眼睛仿佛能映照出宇宙的生滅與所有來訪者內心的最深處的思緒。
【“答案?”】守望者的意識古井無波,【“此處沒有答案,隻有‘結果’。爾等所追尋的,‘淨化’、‘延續’、‘變量’……皆已在此呈現過無數次。”】
他的目光如果那能稱為目光)掃過陳暮,掃過“基石號”內的每一個人,甚至在零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爾等非是第一批抵達此處的‘火種’持有者,亦非最後一批。‘歸零’的容器,吾亦見過不止一個。”】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陳暮並非唯一的“火種”繼承者?零這樣的存在也並非個例?
【“那‘缺口’之後……是什麼?”】周擎忍不住通過通訊頻道問道,儘管他知道這問題可能僭越。
守望者灰色的“石眼”轉向周擎。
【“是‘拒絕’。”】他的意識依舊平靜,【“是此方宇宙……對‘終末回響’的……最終回應。並非對抗,並非逃避,亦非融合。隻是……單純的‘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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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一隻由岩石構成的手,指向那個圓形的“虛無”。
【“曾有文明,集萬千智慧,鑄就終極壁壘,試圖將‘回響’隔絕在外,最終壁壘連同文明自身,皆被‘回響’同化吞噬。”】
【“曾有文明,窮儘一切科技,打造方舟,試圖逃離此宇宙,最終方舟迷失於維度間隙,蹤跡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