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營的晨霧還沒散儘,李燁的玉龍驄已踏著露水踏入營門。
營寨門口的鹿角上還掛著黃巢軍的黑旗,隻是旗麵被昨夜的箭雨射得千瘡百孔。
趙猛提著鐵槊走在前麵,槊尖挑著個斷裂的旗杆,杆上"黃"字已被血汙浸透。
"使君,黃巢主力果然走了。"
葛從周從一座帳篷裡出來,手裡拿著張揉皺的軍令。
"帳裡的火還沒熄透,看灶台上的鍋巴,至少是半夜拔的營。"
李燁勒馬四顧,這座營寨比瓦子寨大了三倍不止,帳篷連綿成片,隻是此刻大多空著,地上散落著不少丟棄的皮甲和斷矛。
幾個陷陣營士兵正從一座最大的帳篷裡搬出木箱,箱蓋打開,露出裡麵鋥亮的環首刀。
"清點得如何?"
李燁翻身下馬。
"光是軍械庫就搜出了這些。"
葛從周指著堆成小山的物資,臉上難掩驚訝。
"弓五百張,弩箭三千支,甲胄兩百副,還有十車沒開封的鐵矛。糧倉裡的粟米怕是有兩萬石,另外......"
他壓低聲音,"還找到了三窖銅錢,估摸著得有上萬貫。"
李燁走到一輛糧車旁,抓起把粟米湊到鼻尖聞了聞,顆粒飽滿,帶著新米的清香。
他回頭看向趙猛:"讓弟兄們分兩班,一班看守物資,一班修補營牆。告訴夥夫,中午加肉,讓新降的弟兄也嘗嘗鮮。"
"是!"
趙猛甕聲應著,轉身去傳令。
那些昨夜歸降的黃巢士卒聽到要加肉,頓時歡呼起來,乾活也更有勁了。
正忙碌著,一名斥候騎著快馬從營外馳來,翻身跪倒:"使君,陳州方向來了一隊人馬,打著""王""字旗號,說是陳州大營的都統王鐸派來的。"
李燁有些意外。
王鐸是朝廷任命的諸道行營都統,節製圍剿黃巢的各路兵馬,怎麼會突然派人來?
片刻後,一個身穿綠袍的官吏被領到李燁麵前,手裡捧著份公文:"李使君,王都統有令,命您暫守八仙營,等候諸鎮兵馬彙合。"
官吏說著,目光不自覺地瞟向那些堆積如山的物資,喉結動了動。
李燁接過公文,上麵蓋著王鐸的朱印,大意是說黃巢主力北撤,恐其襲擾汴水沿線,令濮州軍駐守八仙營,待天平軍、泰寧軍等趕到後,合兵一處共討賊寇。
"回去稟報王都統,李某遵令。"
李燁將公文折好,"隻是不知其他節度使何時能到?"
"都統已派人去催了。"
官吏拱手道,"天平軍朱瑄、泰寧軍朱瑾二位節度使就在陳州左近,想來不日便到。還有感化軍時溥、武寧軍周岌,也都接到了號令。"
官吏走後,葛從周皺眉道:"王都統這是想讓咱們當冤大頭?這些節度使個個精得跟猴似的,怕是想等咱們和黃巢拚得兩敗俱傷,他們再來撿便宜。"
王虔裕也點頭:"朱瑄、朱瑾兄弟在天平軍經營多年,向來隻占便宜不吃虧;時溥和周岌去年還跟黃巢暗通款曲,誰知道安的什麼心。"
李燁卻笑了:"黃巢軍勢大,僅靠我們三千人不足以將其徹底擊敗,不如等諸道節度使大軍。"
一日後,八仙營外終於響起了號角聲。
最先到的是李克用的沙陀鐵騎。
黑色的騎兵如潮水般湧來,馬蹄踏得地麵咚咚作響,為首那員大將紅袍紅髯,正是李克用麾下猛將周德威。
他勒住馬韁,看到營門口列隊迎接的濮州軍,忍不住讚了聲:"好整齊的隊伍!"
李克用隨後而至,獨眼掃過營牆上新補的夯土,又看了看正在操練的陷陣營,突然放聲大笑:"李燁小子,你倒是比我想象的有本事!這八仙營,讓你奪了頭功!"
李燁拱手笑道:"節帥謬讚,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運氣?"
李克用哼了聲。
"能在黃巢眼皮子底下占了這座營,還繳獲這麼多物資,這叫本事!"他拍著李燁的肩膀,"明日我沙陀鐵騎為先鋒,你濮州軍為左翼,咱們好好給黃巢那廝找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