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軍潰散的洪流裹挾著折斷的槍矛與散落的頭盔,如決堤的江水般撞向聯軍中軍。
蔡州軍主力趁勢狂湧而上,盧瑭的“盧”字大旗在亂軍中如嗜血的獸瞳,兩萬餘士兵口中噴吐著汙言穢語,舉著雲梯與斧頭撲向張歸霸的車營,鐵器碰撞的鏗鏘聲震得大地發顫,連空氣都被攪成了渾濁的血霧。
張歸霸立於旗艦大車頂端,玄色披風被流矢穿得如同篩子,鐵甲上嵌著七八個箭簇。
他左手按在擋板邊緣,右手高舉的令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落擋板!強弩營預備!”
四百輛大車早已結成環形鐵陣,車輪深深嵌入泥土,車與車之間用鐵鏈鎖死,活像一頭蜷起的鋼鐵巨獸。
隨著“哐當”巨響,三寸厚的硬木擋板次第落下,露出裡麵密密麻麻的弩口,黑沉沉的箭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如蟄伏的毒蛇正盯著獵物咽喉。
“放!”張歸霸的吼聲劈碎硝煙。
千支弩箭同時離弦,破空聲彙成尖銳的呼嘯,在半空織成黑網。
蔡州軍前排瞬間倒下一片,衝鋒的人潮像被無形巨斧劈砍的麥浪,齊刷刷矮下去一截。中箭者的慘叫此起彼伏,有的被射穿胸膛釘在地上,有的戰馬被射中發狂,將騎士甩進屍堆。
但這道箭牆沒能攔住蔡州軍的瘋狂。
後麵的士兵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攀爬,有的舉著浸透牛油的盾牌抵擋箭雨,有的用斧頭瘋狂劈砍車板,木屑飛濺中露出裡麵的鐵條;更有甚者將火箭射向車營縫隙,濃煙很快在鐵陣間彌漫,嗆得車營內的士兵不住咳嗽。
高崗上的盧瑭將這一切看得真切,雙眼因暴怒而布滿血絲。
他猛地將令旗指向南側:“張先!車營南側間隙大,那裡是李燁預留的騎兵通道!給我從那裡鑿開缺口!”
張先的五千騎兵立刻調轉馬頭,馬蹄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這些黑甲騎兵如黑色閃電般斜插戰場,手中長刀在陽光下劃出雪亮的弧線,奔至車營南側時,果然發現這裡的大車間距比彆處寬出三尺,連接大車的鐵鏈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砍斷鐵鏈!”
張先嘶吼著揮刀劈向鐵鏈,火星濺起三尺高。
蔡州騎兵紛紛效仿,長刀與鐵鏈碰撞的脆響密集如爆豆。
“鐵壁都!頂上去!”
李燁的吼聲從後方高坡傳來。
劉闖率領的鐵壁都步兵如移動的城牆,三百麵巨盾在通道處結成鐵壁,盾麵繪著的猛虎圖案被血汙浸染,更添猙獰。
“嘭”
蔡州騎兵的前鋒狠狠撞在盾陣上,沉悶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生疼。
前排的鐵壁都士兵被撞得口吐鮮血,卻死死攥著盾柄不肯後退,有的士兵腿骨被撞斷,竟用身體支撐著巨盾繼續抵擋。
這是忠義軍與蔡州軍的首次正麵交鋒,玄色鎧甲與黑鐵甲胄的碰撞迸發出慘烈的火花。
劉闖的長槊如毒龍出洞,槊尖帶著破空的銳嘯,將一名試圖翻越盾陣的蔡州騎兵挑落馬下。
他甲胄下的肌肉賁張如鐵,汗水順著臉頰淌進脖頸,吼聲響徹戰場:“後退者,斬!”
話音未落,他反手一槊,將從側麵鑽縫的敵兵釘在地上,槊杆上的血珠順著凹槽滾落,在腳下彙成一灘暗紅。
李燁立於高坡,盧瑭的中軍主力雖在北側猛攻,攻勢卻顯得刻意而鬆散,反倒是南側的蔡州軍則是虛晃一槍。
“盧瑭在試探南側防線。”
他對身旁的葛從周道,指節輕叩著望遠鏡邊緣,“西側鐵鏈連接處是車營軟肋,帶泰山都支援,務必守住。”
葛從周翻身上馬,橫刀直指西側:“泰山都,跟我殺!”
兩千重裝步兵手持丈二長槍,踩著感化軍的潰屍衝向車營西側。
這些士兵身披雙層鐵甲,列成三排橫隊,長槍斜指蒼穹,槍身映出的寒光讓蔡州軍的攀爬動作都為之一滯。
一名蔡州裨將剛攀上擋板,還未站穩便被葛從周的橫刀劈成兩半,鮮血潑灑而下。
他卻渾然不覺,揮刀斬斷一架雲梯,沉聲喝道:“長槍陣,推進!”
三排長槍手交替向前,槍影起落間,攀援的蔡州兵紛紛墜亡,車營西側很快堆起屍骸組成的矮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