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秋雨,帶著一股粘稠的寒意,淅淅瀝瀝地敲打著開封府衙的青瓦,仿佛永無止境。公堂之上,氣氛比窗外的天氣更加凝重。
包拯端坐在“明鏡高懸”的匾額下,指尖撚著一份剛從河北八百裡加急送來的邸報,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麵前,紫檀公案上,除了堆積如山的卷宗,還多了一樣東西——一柄長不盈尺、造型古樸、刃口卻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分水刺。刺身靠近護手處,刻著一個早已被江湖遺忘、卻讓在場所有老資曆捕快都瞳孔收縮的標記:一個簡化的星紋羅盤。
天機閣。
“第七個。”包拯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淩撞碎在青石板上,清晰地刺入每個人的耳膜,“河北轉運副使,陳明遠,三日前,死於任上驛館。凶器,”他目光落向那柄分水刺,“就是此物。現場乾淨利落,一擊斃命。與前六位遇刺官員,手法如出一轍。”
他抬起眼,目光掃過堂下肅立的公孫策、展昭,以及幾位皇城司的乾員。
“所有線索,所有物證,甚至……幾個‘僥幸’活下來的仆役口供,”包拯語氣微頓,帶著一絲壓抑的譏諷,“都清晰地指向一個方向——天機閣。”
幾乎同時,公孫策上前一步,將另一份文書輕輕放在案上:“大人,河北三路急報,官鹽價格……失控。十日之內,暴漲三倍有餘,民間已有騷動。流言……指向天機閣,說他們……把持了通往遼國的私鹽暗道,囤積居奇。”
“砰!”
包拯一掌拍在公案上,震得筆架嗡嗡作響!他霍然起身,深緋色的官袍在陰鬱的光線下,仿佛一團壓抑的怒火。
“江湖匪類,刺殺朝廷命官!擾亂鹽鐵專賣!罪無可赦!”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味,“真當我大宋王法,是紙糊的不成?!”
他目光銳利如刀,直射向皇城司都指揮使:“調集重兵!聯合皇城司精銳!給我將那天機閣總壇——犁庭掃穴,寸草不留!本府要親自看著,這夥無法無天的狂徒,伏法授首!”
命令一下,整個開封府乃至皇城司,如同上緊發條的殺戮機器,轟然開動。披甲執銳的兵士急促的腳步聲,戰馬不安的嘶鳴聲,兵器碰撞的鏗鏘聲,撕裂了汴京秋雨的寧靜。一股肅殺之氣,彌漫全城。
展昭眉頭緊鎖,他按著巨闕劍的手,青筋微微凸起。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看著包拯那決絕的背影,最終隻是沉默地領命,轉身融入那片鐵血的洪流。
公孫策目送著大軍開拔的煙塵,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鏡片,鏡片後的目光,充滿了隱憂。
“大人,”他走到包拯身後,聲音低沉,“天機閣……據典籍記載,三十年前便已式微,門人散落殆儘。如今突然……如此精準,如此……高調?此舉,恐……非比尋常。”
包拯負手立於窗前,凝視著窗外連綿的雨絲。
“式微?”他冷哼一聲,“狗急跳牆,孤注一擲罷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詭計,都是徒勞。”
然而,“絕對的力量”,在太行山深處那片看似荒蕪的天機閣總壇,卻撞得頭破血流。
情報中的“殘垣斷壁”,變成了依仗險峻山勢、遍布機關消息的鋼鐵堡壘。想象中的“散兵遊勇”,變成了裝備精良、配合默契、悍不畏死的精銳死士!他們利用地利,弩箭、檑木、毒煙……層出不窮。官兵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展昭渾身浴血,巨闕劍斬殺了不知多少亡命之徒,但他個人的勇武,在嚴密的組織性和層出不窮的機關陷阱麵前,顯得如此蒼白!他親眼看著一個個熟悉的兵士、皇城司同僚,倒在冷箭之下,跌入深坑之中。
“撤退!交替掩護撤退!”展昭嘶啞著嗓子吼道,聲音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
慘敗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飛一般傳回汴京。
官兵損失慘重,铩羽而歸!
與此同時,河北的鹽價,非但沒有平複,反而在“官軍剿匪失利”的消息刺激下,如同脫韁野馬,再次飆升!民間怨聲載道,甚至開始出現衝擊官倉的苗頭。朝堂之上,彈劾包拯“剛愎自用”、“激變地方”的奏章,如同雪片飛來。
包拯獨自站在開封府大堂,聽著外麵隱約傳來的、關於兵敗和鹽價的議論紛紛。那柄作為“鐵證”的天機閣分水刺,依舊躺在案頭,幽藍的刃光,此刻卻像是一雙嘲諷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他。
他感覺,自己仿佛用儘全身力氣,揮舞巨錘砸向一團迷霧,力量被吞噬,目標依舊隱匿,反而激起了更大的風浪。
舊的平衡,已被他親手打破。
而新的秩序,卻遙遙無期。
失控的,不僅僅是江湖,更是他一直以來堅信不疑的……尺度。
開封府的書房,燭火搖曳,將包拯孤直的身影扭曲地投在牆壁上。空氣裡彌漫著藥膏的苦澀和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那是從太行山敗退回的傷兵身上帶來的。案頭那柄天機閣的分水刺,幽藍的刃光仿佛活了過來,無聲地嘲弄著屋內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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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策輕輕推門而入,手中拿著一份剛收到的緊急通報,臉色比窗外的夜色還要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