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那間專為貴客解簽的偏廳內。
輪到了林玥瑤。她將手中竹簽,輕輕放在老和尚空明麵前的黃梨木小幾上。
空明大師約莫六旬年紀,麵容清臒,目光溫潤,一副的得道高僧模樣。
他拿起竹簽,正欲依例詢問所求何事,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林玥瑤略顯緊繃的秀麗麵容,又瞥了一眼她身旁空著的座位。
他溫聲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女施主眉間隱有雲翳,氣息浮動,所求之事……關乎身旁之人,且心中忐忑,前程未明,可是如此?”
林玥瑤心中微微一震。輕輕點了點頭,低聲道:
“大師明鑒。”
空明這才垂下眼簾,執起那支竹簽,細細看了編號,又翻開手邊一本邊緣磨得光滑的舊簽簿,找到對應文解。
他默看片刻,並不立刻宣解,而是再次抬眼,目光更加深邃溫和,緩緩道:
“此簽……如雲中望月,霧裡看花。女施主所祈良緣,非無根之木,卻逢枝節橫生之象。”
林玥瑤的心提了起來。
“施主出身清貴,品性高潔,本是鳳凰棲梧之格。”
空明語速平緩,字句清晰,
“然則,風非止於一處,梧亦不止一株。
相逢是緣,相守卻需曆劫。眼前景象,可是看似平湖,內裡暗流不息?身邊之人,可是近在咫尺,心念卻似遠隔關山?”
每一句,都像輕柔的羽毛,精準地搔在林玥瑤最隱秘的心事上。
空明觀察著她細微的神色變化,繼續道:
“世事如棋,人情似網。施主性情外柔內剛,自有章法,卻困於局中,難展全貌。
譬如明珠蒙塵,光華內斂,非珠之過,乃時與境之磋磨。”
林玥瑤聽得入神,隻覺得這老僧字字珠璣,道儘了她的處境與心結。
“那……大師,請問前路該如何?”
林玥瑤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然,”空明話鋒一轉,語氣中注入一絲令人信服的暖意,
“簽文所示,非絕路。暗流終有平息之日,關山亦可度越。關鍵在於守心與引緣。
守持本心澄澈,不為外物所亂;善引良緣彙聚,化阻隔為通途。
這其中,誠心,至關重要。”
他不再多說,隻是用一種充滿智慧目光看著林玥瑤。
林玥瑤完全沉浸在這番精準無比的批解中,心中又是酸澀,又是生出了一絲希望。
“大師佛法精深,點撥之恩,信女感激不儘。”
她雙手合十,神情懇切,轉頭對侍立身後的舒兒輕聲卻清晰地道:
“舒兒,你去前殿功德箱,捐一千兩香油錢,務必誠心。”
“啊?”舒兒聞言愣了下,隨即連忙應道,“是,小姐。”
空明大師聞言,臉上並無半分貪婪或欣喜,依舊是那副悲憫莊嚴之相,隻雙手合十,微微頷首:
“阿彌陀佛,女施主善心虔誠,必有福報。”
旁邊立刻有一名知客僧悄然上前,對舒兒合十道:
“女施主請隨小僧來。”
舒兒也不敢多言,連忙跟著知客僧去了。
待舒兒離開,空明這才從袖中取出兩個小小的、用黃布縫製的護身符袋,不過拇指大小,看起來樸素無華。
“此二物,已於佛前供奉多時,沾染清淨之氣。
女施主可隨身攜帶一枚,另一枚……可贈與有緣之人。
雖是小物,亦是一點靈引,助施主守心靜氣,緣法流通。”
林玥瑤雙手恭敬地接過那兩個輕飄飄卻仿佛重若千鈞的護身符,心中充滿了感激:
“多謝大師點撥,賜寶!”
——
另一邊,李簡帶著七寶,已逛到了靠近寺廟側門一處相對隱蔽的廊下,這裡也能瞥見一個功德箱的側麵。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李簡已經看到好幾撥人往那箱子裡投東西了,有直接塞銀錠的,也有放入封套的。
三百......三百五......
他無聊的數著。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小身影低著頭跟著一個知客僧,快步走到那功德箱前,不是舒兒是誰?
隻見她左右看看,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迅速塞進了功德箱那狹窄的開口,動作快得好像怕人看見,又好像完成一件重大任務。
“嘶!”
李簡倒吸一口涼氣。
但很快又釋懷的一擺手,淡淡道:
“罷了,又不是花我的。”
舒兒渾然不覺自己已被圍觀,完成了小姐交代的任務,心裡踏實了些,想著趕緊回去。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莊稼漢模樣、麵色有些焦躁的漢子正迎麵朝舒兒的方向走來。
舒兒起初並未在意,隻想低頭快走。
然而,當那人抬起頭,目光與她無意間對上的一刹那——
時間仿佛凝固了。
那張臉……額角那道疤……那雙凶光未完全褪去的三角眼……
舒兒臉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瞳孔驟然縮緊,無邊的恐懼像冰水一樣瞬間淹沒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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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那個當年在客棧裡,獰笑著打傷她,把她和小姐像貨物一樣鎖進馬車裡的惡匪!
刻骨的恐懼混合著記憶裡的劇痛猛地攥緊了她的心臟!
胡三這時也認出了她。
他先是愕然,隨即眼中猛地閃過凶光與警惕。這丫頭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認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