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神情變動了一會兒,緩緩握緊虎符,抬頭說:「父皇,此時出城不易!」
「不用出城。」
聞光帝語氣輕鬆的說:「雲夢苑綠睛湖下有一秘隙,隻需打開,便可去到海西道封侯渡,由此可遁出交融地,可乘舟直去西陸。」
永王眼睛晴睜大,綠睛湖是宮苑內最大的一片遊湖,他去了不知道多少次,在打熬筋骨的時候,
還曾與那裡的白鯉在水中追逐角力,可說湖域大部分地方他都很熟悉。
可沒想到這地下居然還存在有這樣一個地方。
但他還是不放心。而虎符在手,他似乎膽子也大了點,有些話敢說了。
「父皇,恕兒臣直言,據兒臣所知,西陸諸國如今早非以往模樣,對我皇裔極儘惡意,便是去了西陸交融地,尋了那西陸皇帝,我元氏亦是寄人籬下—孩兒便罷了,卻見不得父皇受這等委屈。」
西大陸現在的局勢可和以前不一樣了,在舊時代,確切的說,是大聯盟之前,由於地理上和技術上的阻隔,兩大陸之間即便有所溝通,可也僅限一些禮儀和商業性的往來,政治上幾乎沒有影響,軍事威脅也無從提及。
哪怕玄機武者可以遠跨州陸,可他們更多的是把精力放在交融地中。
畢竟那時候還沒有出現過不曾斷絕的「變動期」,誰也不知道「冷寂期」什麼時候到來,沒誰會在自己這邊資源開發窮儘前,去和有一定體量的對手硬碰硬。
所以對於逃亡去那裡的皇室後裔,東陸通常也不會趕儘殺絕。
可現在不同了,自新時代之後,世界上幾乎全是推翻舊帝室成立的國家,大聯盟儘管崩塌,可彼此卻有較為深刻的聯係,留下了不少國際約定,其中就包括絕不收留舊帝宗室。
那意味著他們哪怕出了大順疆域,到了西陸依然不安全。還有,到了那裡去看彆人臉色麼?那他是方方不肯的,那還不如戰死沙場。
聞光帝看了看他,「永王,你說這話,足見你是真有孝心,不像那些人隻是一味奉承朕,敷衍朕。」
永王說:「父皇,兒臣隻是說心裡話。」
這時他隻覺手腕一輕,卻是聞光帝放開他,慢慢坐了回去。
聞光帝坐在龍椅上,慢慢說:「永王,朕便向你交一個底,西去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早在國朝建立之初,太祖有鑒於曆代之失,心感無有萬世長存之朝,那時候就已在思謀退路了。
到太宗時,終在極北之所在,深
海之處開辟有一處交融地,在那裡起有一座宮都,並立大秘藏於此,如今兩百餘載過去,那裡已有百萬生民,足可容我元氏權且棲身。」
永王更是吃驚了,他方萬沒想到,他元氏居然還有這麼一條退路,
他轉念一想,原來還是在交融地中麼這樣就好說了,交融地中資源浩繁,境域無垠,要是真的隻是換一個地方,而不是去往舊陸,
偽朝根本是追攝不到他們的。
他忙說:「原來太祖、太宗早存遠見,父皇亦懷深謀,是兒臣淺陋愚味了。」
不過他隱隱察覺到了聞光帝的用意,既然是太祖太宗時期就決定的事,那就非後人之失德,他們正是遵行祖宗之法,所作所為無可指摘。
隻這麼一想,整個人好像變得坦然了。
聞光帝說:「偽朝兵勢正盛,難櫻其鋒,明日必至城前。
幽都城高壘深,尚可堅守數日,今日入夜之後,朕會命瓊王為先導,由密道去往石瀑道,偽朝軍兵必定埋伏於此,而朕的禦駕將載上你母後與你輕車而渡,由你負責開道,過外域絕徑,繞行海西。
城內有尉遲大將軍守衛,他是忠臣,朕許他撐個三四日便可納降偽朝,以此數日之功,朕與你等足可至北海深宮。」
永王一聽,覺得這事確實可行,並且皇帝將守衛禦駕的重擔交給自己,足見信重,他鏗聲抱拳說:「兒臣遵旨!」
聞光帝說:「且去吧,永王,莫要讓朕失望。」
「是!」
永王心頭激動,他再應一聲,抱拳一禮後,從論閣退了出來。
聞光帝目注著他的身影離去,緩緩靠在椅座,不知道在想什麼。殿內唯有一個老內侍還站在階旁,剛才全程沒有說話,此刻也是一聲不響,連呼吸都無可聽聞,好像就是一個泥胎木塑。
半響,聞光帝忽然問了一句:「去暉寧寺問過了麼?」
老內侍仿佛一下活了過來。
「回陛下,問過了,法主說了,他們隻管通禪識,拜禪尊,俗世之事,悉聽陛下斷,非其所當過問。」
聞光帝說:「哦,他們不過問?好啊,不過問好,那就如此吧。」
他見老內侍並沒有退回去,「還有何事?」
「陛下,閣老們適才遞本欲見陛下,說是需議明後防務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