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峰,夜色如墨。
林昊獨立院中,仰望漫天繁星。手中四枚令牌——赤銅“開陽”、水藍“玉衡”、土黃“天權”、紫金“天樞”,在星光下泛著不同光澤,沉甸甸的,既是機遇,亦是抉擇。
整整一日,他未踏出青梧峰半步。
腦海中反複思量,權衡利弊。天樞峰的條件確實誘人,地階功法、星域長老指點、核心弟子待遇……每一項都足以讓內門弟子瘋狂。開陽峰的煉體資源、玉衡峰的丹道傳承、天權峰的陣法精要,也都各具優勢,契合他某些方麵的需求。
然而,每當他想要做出選擇時,眼前總會浮現出搖光區那座破舊閣樓,浮現出那位頹廢老人渾濁卻偶爾閃過精光的眼睛,浮現出自己初入星辰閣時,搖光區弟子們雖然資源匱乏卻少了些勾心鬥角的修煉氛圍。
他還記得,自己在外門武技閣選擇《遊星步》時,那位路過的、看似昏昏欲睡的老人,曾用沙啞的聲音說了句:“身法之道,貴在契合己身,而非盲目求高。”當時隻覺是一句尋常提醒,如今想來,或許那老人早已看出他身法天賦,甚至……看出了更多。
他還記得,在決定前往內門考核前,他曾路過搖光區外門長老殿,遠遠看到那位老人獨自坐在殿前石階上,對著夕陽飲酒,背影蕭索,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孤高。
“搖光區……搖光峰……”林昊低聲自語。他取出內門章程,翻到關於七峰的介紹。搖光峰的描述最為簡略:“掌典籍藏守、古史研究,兼察星象異動。峰內弟子稀少,傳承特殊,資源配給居末。”
寥寥數語,勾勒出一個邊緣、冷清、看似無用的峰脈形象。與天樞峰的煊赫、開陽峰的剛猛、玉衡峰的靈秀、天權峰的玄奧相比,搖光峰簡直黯淡無光。
可為何,自己心裡總是放不下?
是因為初入宗門時,隻有搖光區願意收留當時“血脈凡品”的自己?是因為那位老人看似隨意卻總覺意有所指的寥寥數語?還是因為,在內心深處,他厭倦了無止境的攀附與算計,渴望一片能安心修煉、探尋真相的淨土?
天樞峰雖好,但邢長老那句“你的未來,或與一場波及星空的變局相關”,讓林昊警醒。這看似看重,實則也是一種“標記”與“投資”。一旦踏入天樞峰,他必將被卷入星辰閣最高層的視野與布局中,與那所謂的“變局”綁定得更深。屆時,身世秘密、星墜之秘,暴露的風險將大增。而且,趙焱的兄長趙烈就在天樞峰,麻煩恐怕會接踵而至。
其他各峰,也無非是看中他的潛力,欲將他納入自身派係,增加籌碼。
唯有搖光峰……那個頹廢的老人,從未對他有過任何明確的招攬,隻是任他在搖光區自行成長。這種“放任”,此刻想來,反倒是一種難得的“自由”與“尊重”。
“修行之路,終究要靠自己。”林昊握緊了拳頭。外物資源固然重要,但若失了本心,陷入無休止的派係傾軋與利益算計,道心蒙塵,反而得不償失。他有星墜在手,有《混沌星辰訣》和母親傳承的底蘊,資源固然能加速成長,但並非不可或缺。而一個相對清淨、能讓他隱匿鋒芒、慢慢積蓄力量的環境,眼下或許更為珍貴。
更何況,搖光峰“掌典籍藏守、古史研究”,這不正契合他探尋母親線索、了解星神殿與源星秘辛的需求嗎?那些塵封的古籍,或許比一部地階功法更有價值。
思及此處,林昊心中豁然開朗。眼中的猶豫與掙紮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與堅定。
他將開陽令、玉衡令、天權令三枚令牌鄭重收起。這是各峰的善意,即便不選擇,也不宜輕易丟棄或得罪。
最後,目光落在紫金色的天樞令上。這枚令牌代表著內門最高的橄欖枝,也代表著最複雜的因果。
“抱歉了,邢長老。”林昊輕聲自語,旋即眼神一凝,體內混沌星元運轉,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落在天樞令背麵那個“邢”字之上。同時,他凝聚一絲神念,沉入令牌。
這是內門身份令牌及更高級信物的一種通用法門,可以留下簡短的神念信息。
精血被令牌吸收,“邢”字微微一亮。林昊將一道充滿敬意但堅定拒絕的神念傳入其中:“弟子林昊,拜謝邢長老與天樞峰厚愛。然弟子出身微末,蒙搖光區收錄,方有今日。飲水思源,不敢或忘。且弟子性情疏懶,恐難適應天樞盛景,唯願於搖光峰靜心修煉,探尋古史,望長老成全。他日若有所成,必不忘宗門與長老今日之情。”
神念傳遞完畢,天樞令光芒漸斂,恢複了古樸模樣。這既是回複,也算一種交代,表明態度,避免直接回絕可能引起的不快。
做完這一切,林昊長舒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心中一片寧靜,再無糾結。
他推開院門,踏著星光,朝著記憶中搖光區在內門對應的方位——搖光峰所在,邁步而去。
搖光峰位於內門區域西北角,毗鄰後山禁地邊緣,位置偏僻。與其他各峰或巍峨險峻、或靈秀氤氳不同,搖光峰山勢平緩,林木多是尋常鬆柏,不見什麼奇花異草,星力濃度也明顯遜於青梧峰,更遑論天樞峰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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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腳下連個像樣的山門牌坊都沒有,隻有一條被荒草半掩的青石小徑蜿蜒向上。沿途寂靜,許久不見一個人影,與天樞峰等地弟子往來如織的景象天差地彆。
林昊拾級而上,心中並無失望,反而更覺安然。此地雖偏僻冷清,卻正合他意。
半山腰處,幾座古樸甚至有些破舊的殿閣依山而建,樣式簡單,透著歲月氣息。最大的一座殿宇匾額上書“藏星閣”三字,字跡斑駁。想來這便是搖光峰掌管典籍之所。
殿前空地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彎腰整理著幾盆蔫頭耷腦、看似尋常的草藥。正是那位外門搖光區的頹廢老人。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灰袍,頭發蓬亂,動作慢吞吞的。
似是察覺到有人來,老人緩緩直起身,轉過頭。渾濁的眼睛看向林昊,沒有驚訝,沒有詢問,隻是那麼淡淡地看著。
林昊快步上前,躬身行禮,語氣恭敬:“弟子林昊,拜見前輩。昔日外門,承蒙收錄指點,弟子銘記於心。今已晉升內門,特來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