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歇時的短暫交流與關注,並未讓林聞溪放鬆警惕。他深知,要想真正在這國際學術殿堂立足,僅靠理念的碰撞和個案的描述是遠遠不夠的。西方醫學界信奉的是鐵一般的數據和可重複的驗證。要擊穿偏見,必須拿出令人無法忽視的硬核證據。
機會很快再次來臨。會議的議程進入到了“戰創傷感染控製與抗生素替代方案”的專題討論。這個議題因青黴素的極度短缺而備受關注,各國都在尋找替代或輔助方案。湯姆森代表美國方麵介紹了一些磺胺類藥物的應用和新研發進展,但其效果和副作用問題依然突出。
當主持人詢問是否有其他代表願意分享相關經驗時,林聞溪再次站了起來。這一次,他是有備而來。
“主席先生,各位代表,”他的聲音平穩而自信,“我們願意分享一些在中國戰區,利用傳統中醫藥,輔助控製戰創傷感染、並降低抗生素使用劑量的初步數據觀察。”
台下響起一些竊竊私語,湯姆森更是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懷疑表情。
林聞溪不慌不忙,示意張醫生操作幻燈片。屏幕上出現的不再是模糊的照片,而是清晰的、符合國際規範的統計圖表。
·圖表一:兩組傷勢相近的傷員感染率對比。一組采用標準西醫療法清創+有限磺胺),另一組在西醫療法基礎上加用外敷內服中藥如黃連、蒲公英、黃芪等為主的方劑)。結果顯示,結合組的感染發生率顯著低於純西醫組。
·圖表二:兩組感染傷員的愈合時間與並發症發生率對比。結合組的平均愈合時間更短,發生壞疽、二次感染等並發症的比例也更低。
·圖表三:這是一份更具說服力的成本效益分析。在達到相近感染控製效果的前提下,結合組所使用的磺胺類藥物總量,比純西醫組平均節省了約百分之三十五。
每一張圖表都配有詳細的數據來源、分組方法、統計方法說明儘管受條件所限,無法完全達到隨機雙盲的黃金標準,但其樣本量和統計顯著性已足以引人注目)。
“這些數據,來自於西北前線三個戰地醫院超過五百例傷員的臨床記錄。”林聞溪強調道,“我們承認,這並非在理想實驗室條件下完成。但這是發生在真實戰場上的、活生生的證據!它表明,在抗生素極度匱乏的情況下,合理運用中醫藥,能夠有效彌補現代醫學的短板,拯救更多生命,節約寶貴資源!”
會場一片寂靜,隻剩下幻燈片切換的輕微聲響和同聲傳譯的耳機音。許多代表,尤其是來自同樣麵臨藥品短缺國家的代表,身體前傾,看得非常仔細。
湯姆森臉色難看,他忍不住再次發言:“林先生,我必須再次強調相關性不等於因果性!這些草藥裡到底是什麼成分起作用?作用機製是什麼?有沒有可能隻是巧合,或者有其他未知因素?沒有嚴格的生化分析和臨床試驗,這些數據再好看,也隻是空中樓閣!”
林聞溪似乎早就等著這個問題。他深吸一口氣,拋出了準備已久的“殺手鐧”。
“湯姆森先生,您問到了最關鍵的點子上——作用機製。”他目光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蘇聯代表團的方向,“事實上,我們並非沒有進行探索。由於國內條件限製,我們的一些合作者,正在嘗試進行更深入的研究。”
他示意張醫生播放最後一張幻燈片。上麵顯示的是幾項簡單的體外實驗數據這很可能是與蘇聯專家伊萬諾夫合作,或基於其提供的有限資源完成的):
·數據顯示,黃連、黃芩等藥材的提取物,對常見的金黃色葡萄球菌、鏈球菌等戰傷感染菌株,確實表現出了一定的體外抑菌活性。
·更引人注目的是下一項:某些中藥提取物與低劑量的磺胺類藥物聯合使用時,表現出了一定的協同增效作用,其抑菌效果優於單獨使用任一種。
“當然,這僅僅是初步的、極其簡陋的體外實驗,”林聞溪坦誠道,“距離闡明全部機製相距甚遠。但它至少提供了一個方向性的提示:中醫藥並非完全虛無縹緲,其某些成分確實具有生物活性,並且有可能與現代藥物發生有益的相互作用。”
他總結道:“先生們,我們帶來的不是完美的答案,而是一個基於大量實踐數據的、有價值的可能性。我們以療效為盾,保護了無數生命;我們以數據為矛,試圖刺穿未知和偏見。我們呼籲的不是簡單的認可,而是希望國際醫學界能夠以開放的態度,投入資源,與我們一起,用現代科學的方法,去深入研究這份來自東方的古老遺產,或許它能為我們共同麵對的醫療困境,提供新的解決方案。”
話音剛落,會場短暫寂靜後,響起了一陣掌聲!這掌聲並非來自所有人,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響亮和真誠。它來自那些被數據說服的人,來自那些看到新希望的人。
湯姆森麵色鐵青,不再發言。李振穆教授也陷入了沉思。
而蘇聯代表團的伊萬諾夫專家,則隔著人群,向林聞溪投來了一個讚賞和會意的目光。
林聞溪知道,他成功地擲出了手中的矛,也豎起了堅實的盾。他將中醫藥從“玄學”的爭論,巧妙地引向了“值得用科學方法去研究”的實證領域。
數據為矛,療效為盾。他在這國際講壇上,為中國古老的醫學智慧,殺出了一條血路。
第四十七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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