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井內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灰塵和悲傷的氣息。阿萊莎的啜泣聲斷斷續續，慧眼臉色慘白，緊緊抓著梯子，仿佛一鬆手就會墜入下方那埋葬了鎮嶽的廢墟。火花咬著牙，獨眼中閃爍著怒火與痛惜，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繼續爬！不能停下！”他低吼道，聲音沙啞，“下麵的動靜肯定會引來更多的‘觀察者’！我們必須儘快進入管道網絡！”
獄牙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它背負著夜刹，沿著冰冷的金屬梯子，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向上攀爬，利爪在鏽蝕的梯級上刮出刺耳的聲音，迸濺出點點火星。
夜刹伏在它背上，一言不發。左眼空洞深處，那圈淡金色的龍影光暈似乎因為極致的情緒波動而微微閃爍。他能感覺到“痛苦分流器”正在瘋狂運轉，將那股因為鎮嶽可能隕落而帶來的、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與暴戾情緒強行抽取、儲存。這讓他保持了可怕的冷靜，但那種冰冷的、如同深淵般的殺意，卻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不知爬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們終於抵達了豎井的頂部。這裡有一個相對寬敞的平台，連接著數條通往不同方向的、粗大的通風管道。一些管道的柵格已經破損，黑黝黝的洞口如同巨獸的食道，散發著未知的危險。
火花快速檢查了一下幾個洞口，根據空氣流動和灰塵堆積的情況，選擇了一條相對乾燥、似乎近期有生物活動痕跡可能是某種小型齧齒類）的管道。
“走這邊！”他率先鑽了進去。這條管道比下麵的通道要寬敞一些，足以讓獄牙勉強站立行走，但依舊需要低著頭。
管道內一片死寂，隻有他們壓抑的呼吸和腳步聲。失去了鎮嶽那沉穩如山的氣息，隊伍仿佛缺少了最重要的基石，氣氛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阿萊莎依舊在默默流淚，慧眼則顯得更加膽怯，不時回頭望向豎井的方向，仿佛害怕有什麼東西追上來。
爬行了大約十幾分鐘後，前方的管道出現了一個岔路口。一條繼續向上，另一條則水平延伸，通向一片更加黑暗的區域。
火花停下腳步，借著機械義手的光柱，仔細觀察著岔路口牆壁上的一些幾乎被磨平的古老符號。
“根據地圖和符號指示，水平這條是通往一個廢棄的能源中轉站，那裡應該有一個相對穩定的空間節點，可以嘗試激活通往‘鏽蝕大陸’的備用傳送陣。”慧眼小聲說道，聲音還帶著顫抖，“向上的管道……不清楚通向哪裡，可能連接著集市的更高層區域，但風險肯定更大。”
火花點了點頭，看向夜刹：“我們按原計劃，先去鏽蝕大陸。那裡環境惡劣，但至少能暫時避開集市的官方力量，給你和影織爭取恢複的時間。”
夜刹緩緩抬起頭，他的臉色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平靜，但那平靜之下，卻仿佛湧動著冰冷的暗流。
“你們去鏽蝕大陸。”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火花一愣：“什麼意思？你……”
“我和影織，去觀星塔。”夜刹打斷了他，目光落在腰間那個存儲器上。就在剛才，通過靈魂鏈接，影織傳遞給他一個信息——它已經利用奧能聚焦器的能量和短暫的休整，勉強恢複了一絲行動力，並且，它捕捉到了從上方管道深處隱約傳來的、屬於自由民特有的加密數據流波動！
渡鴉，或者自由民的某個重要據點，很可能就在他們頭頂上方的某個地方！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錯過，等他們到了鏽蝕大陸，再想返回集市核心區域尋找渡鴉，難度將呈幾何級數增加！
而且，鎮嶽的“失蹤”夜刹拒絕去想那個最壞的結果）如同點燃了他心中最後的導火索。被動逃亡，等待恢複？他等不了了！他需要力量，需要立刻反擊！而摧毀南宮世家的咒怨回廊，奪取主動權，是當前最快、也是最徹底的破局方法！
“你瘋了？！”火花幾乎要跳起來，“你現在這狀態，加上一個半殘的影織，去闖自由民的據點？這和送死有什麼區彆？！”
“我們有‘擾咒蛛’和‘虛空塵埃’。”夜刹平靜地列舉，“影織恢複了部分潛行能力。而且……”他摸了摸懷中的“痛苦分流器”，那暗紅色的晶體搏動得更加有力，“……我現在的‘清醒’，足夠支撐我完成這次行動。”
“不行！太冒險了！”阿萊莎也急忙反對，抓住夜刹的胳膊，“夜刹，我們再從長計議好不好？等到了鏽蝕大陸，等你恢複得更好一點……”
“沒有時間了。”夜刹輕輕掙開阿萊莎的手，目光掃過眾人，“聖殿、南宮家、集市官方……他們不會給我們慢慢恢複的時間。鎮嶽的代價，不能白付。”
他看向火花，眼神銳利如刀：“你們先去鏽蝕大陸建立安全點，接應我們。我和影織拿到地圖後，會立刻去與你們彙合。”
火花死死盯著夜刹，獨眼中的電子數據流瘋狂閃爍，顯然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他知道夜刹說的是事實，現在的處境，慢一步可能就是萬劫不複。但他更清楚，夜刹和影織此刻的狀態去執行如此危險的任務，成功率低得可憐。
良久，火花重重地歎了口氣，一拳砸在旁邊的管道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媽的！你小子就是個不要命的賭徒！”他罵了一句，隨即從工具包裡掏出剩下的幾個“擾咒蛛”和兩枚“虛空塵埃手雷”，塞到夜刹手裡，“拿著！省著點用！記住，你們的任務是‘竊取’，不是‘強攻’！拿到地圖就立刻撤！彆他媽戀戰！”
他又看向那個存儲器，低聲道：“影織，看好這小子，彆讓他犯渾！”
存儲器表麵，一絲極其微弱的數據流光暈閃爍了一下，算是回應。
“夜刹……”阿萊莎眼中含淚，還想再勸。
“照顧好自已，等我們回來。”夜刹對她露出一個極其短暫的、近乎僵硬的安撫表情，隨即不再猶豫，對獄牙示意了一下。
獄牙低吼一聲，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遵從了夜刹的決定，邁步踏入了那條向上的管道。
分道揚鑣。
火花、阿萊莎和慧眼，帶著沉重和擔憂的心情，走向水平管道，尋求暫時的庇護。
而夜刹、獄牙和意識尚存的影織，則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通往未知危險、通往複仇與解脫的——險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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