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當天晚上萬憂齋關門打烊，宋雪凝鋪開了一張空白的紙。
宋正卿走了過來，問道：“雪凝，你又要用化貓之術嗎？距離上次用過了多久？有沒有過一個月？”
宋雪凝想了一下道：“已經過了，今天是一個月零兩天。”
“雖然過了兩天，但是你這也太頻繁了，小心有反噬，到時候變成貓就變不回來了。”
宋雪凝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這個案子不查清楚，我的心裡就很難受。錢夫人太可憐了，我看到她就好像看到自己。讓她減輕一點痛苦，就好像自己也減輕一點痛苦。”
宋正卿道：“那你自己小心吧。”
宋雪凝提筆蘸墨，一氣嗬成，畫出一隻蜷縮酣睡的黑貓。
接著她咬破指尖，將殷紅的血珠點在了黑貓的眉心。
然後她把這張紙披在自己身上，瞬間變成了一隻黑貓。
黑貓跳上窗台，融入到夜色之中。
宋正卿長歎一聲。
……
黑貓在屋頂上行走，很快就來到了匠人巷。
夜深人靜，家家戶戶都熄了燈火，上床睡覺了。
鬼手張的鋪子倒是點著兩盞燈籠，那是兩盞褪了色的燈籠，看起來是白色的。
白燈籠在夜風中微微搖曳，發著慘淡的光，看起來滿是哀傷。
黑貓跳在鬼手張店鋪的屋簷上，觀察著四周。
鬼手張沒有養狗，附近的鄰居雖然有人養狗，但是沒有注意到這隻躡手躡腳的黑貓，於是它跳進後院之中。
後院之中有一間庫房，裡麵放滿了各種紙紮的東西。
沒有上色的頭顱。
單獨做好的手臂，還沒有安到身上去。
還有各式各樣的竹篾和五顏六色的紙張。
庫房其實就是鬼手張的臥室，這裡有張床，平常就睡在這裡。
宋雪凝發現另外有一間臥室，那是他鬼手張夫人生前的臥室。
這裡麵一直空著，他一進去就睹物思人，心中難受，所以他不在那裡睡，就在庫房裡休息。
在庫房之中，宋雪凝終於看到了鬼手張。
他麵色蒼白，幾乎和那些白色的紙張混為了一體。
他跪坐在一張矮榻麵前，臉上滿是溫柔，而他的懷中抱著一個紙人。
那是一個小男孩的模樣，大概五六歲，看起來非常可愛。
鬼手張的做工實在是精巧。
小男孩的皮膚是用一種極薄的紙糊成的，透著微微的光澤，就跟活人一樣。
一雙眼睛尤其傳神，似乎有水波流轉。
若不是事先調查過，她會覺得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孩子。
“來吧，吃吧，吃了這個就不痛了，這個是解毒的，爹爹花了很多錢才買來的。”
鬼手張手裡端著一隻空碗，拿著一個木勺，做出喂藥的動作，嘴裡輕聲安慰著。
他這個舉動和那錢夫人是一樣的。
或者說，跟那些送替身祛病的人是一樣的。
送替身祛病的人都要把紙人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女一樣照顧，照顧七七四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