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在身後關閉的瞬間，陸沉聞到了雪鬆混合著鐵鏽的氣味。
這是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密室，四壁鑲嵌著會呼吸的肉粉色組織，地麵鋪滿正在蠕動的黑色細沙。長公主背對著他站在房間中央，月白宮裝下擺浸在沙中，那些細沙正順著她的腳踝向上攀爬。
"知道為什麼帶你來這裡嗎？"她的聲音比大殿上多了幾分人氣。
陸沉沒有立即回答。量子視覺顯示那些"細沙"其實是納米級的機械蟲，而牆壁上的活體組織——他瞳孔微縮——竟與雲璃心口的紫色水晶同源。
"考驗忠誠度的標準流程。"陸沉故意讓袖中的碑片發出微光，"需要我宣誓還是飲下毒酒？"
長公主突然轉身，宮裝廣袖帶起一陣帶著雪味的香風。她的左眼此刻變成了純粹的機械體，瞳孔是不斷變換數據的藍色光圈。更令人不安的是她右手托著的水晶球——裡麵沉浮著個縮小版的宇文煥，正在痛苦捶打內壁。
"比那有趣得多。"她彈指將水晶球拋向空中，"歡迎來到"問心局"。"
水晶球炸裂的瞬間，黑色細沙暴起形成繭房。陸沉感到意識被撕扯成兩半，一半留在持續異變的密室裡，另一半墜入了——
血色蒼穹下，陸沉站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
硝煙中飄來腐肉與硫磺的混合氣味，遠處燃燒的城池輪廓似曾相識。量子視覺自動標記出地理特征：這是天穹皇城三百年前的樣貌，但護城河裡流淌的是紫色晶體熔漿。
"第一問。"長公主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若你必須屠城才能拯救更多人，如何抉擇？"
地麵突然隆起，數百名平民被無形之力推到陸沉麵前。他們中有拄拐的老嫗，有懷抱嬰兒的婦人，每個人額頭都刻著閃爍的數字——這是某種倒計時。
陸沉蹲下檢查最近的屍體。死者手中緊握的並非武器，而是人皇碑碎片仿製品。當他觸碰碎片時，幻象微微波動，露出背後隱藏的機械結構。
"答案取決於前提是否成立。"陸沉站起身，靴底碾碎了一塊偽裝成骨頭的陶瓷，"屠城從來不是選擇，而是無能者的借口。"
天空驟然陰沉。一道紫雷劈在陸沉麵前，化作長公主的虛影。她的宮裝變成血色戰甲，機械眼瘋狂閃爍著："偽善！你以為曆史是由仁慈書寫？"
陸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觸感冰涼滑膩，像握住了一條毒蛇。
"曆史由勝利者書寫。"他直視那不斷變換的機械瞳孔，"但勝利從來不是靠屠殺平民取得的。"
幻象劇烈震蕩。當陸沉再次站穩時，已置身於——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水晶吊燈下，穿著地球服飾的權貴們舉杯暢飲。長公主以現代裝束出現在主桌，深v禮服露出胸口鑲嵌的紫色晶體。她腳邊跪著被鎖鏈束縛的雲璃，八條尾巴被釘在地麵形成詭異圖騰。
"第二問。"她紅唇輕啟，指甲劃過雲璃顫抖的尖耳，"若歸順我能獲得這一切，你會跪下嗎？"
陸沉注意到細節：侍應生托盤裡裝著大腦浸泡液，牆上名畫是神經元掃描圖，而落地窗外——他呼吸一滯——是正在解體燃燒的地球。
"有趣的場景構建。"陸沉走向自助餐台，拿起一塊做成壽司形狀的能源塊，"但邏輯漏洞太多。"
他突然將"壽司"按在長公主禮服的水晶上。電流炸裂聲中，整個宴會廳像老電視般閃爍起來，露出背後鏽跡斑斑的機械牆壁。
"首先，你不會炫耀戰利品。"陸沉掰開雲璃的鎖鏈——那是由數據流偽裝的，"其次——"
鎖鏈斷裂的刹那，宴會廳崩塌成數據碎片。陸沉墜入第三個場景前，聽到長公主若有若無的輕笑。
純白空間裡懸浮著兩把椅子。
長公主以最初的白袍形態坐在其中一把上，膝頭攤開著青銅封麵的厚書。另一把椅子前站著個模糊人影，輪廓與陸沉有七分相似。
"最終問。"她合上書，封麵上的人皇劍浮雕正在滲血，"若殺死過去的自己能拯救未來，你會動手嗎？"
模糊人影突然清晰——是穿著實驗服的陸沉自己，胸前名牌寫著"時空管理局首席科學家"。這個"陸沉"右手握著手術刀，刀尖抵在熟睡的年輕長公主咽喉處。
真實陸沉體內的碑片突然暴走。九塊碎片在經絡中遊動，將劇痛送往每根神經末梢。他咬牙維持表情平靜，緩步走向兩個鏡像般的投影。
"這是個悖論。"他伸手觸碰"另一個自己"的肩膀，"如果過去的我該死，那麼未來的拯救就無從談起。"
白袍長公主突然暴起，厚書化作巨劍劈向陸沉頭頂！千鈞一發之際，陸沉沒有躲閃，反而迎上前去，任由劍刃穿透虛影——那隻是全息投影。
"測試結束。"真正的長公主聲音從背後傳來，"你比預計的多了三分人性。"
陸沉轉身。密室恢複了最初的模樣，隻是黑色細沙全部退到了牆角。長公主的機械眼變回正常瞳孔，但指尖還在滴落紫色晶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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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關測試。"她豎起三根手指，"第一關測底線，第二關測欲望，第三關..."指尖突然刺向陸沉眉心，"測真心！"
陸沉沒有躲。
指尖在距離皮膚一寸處停住，長公主的指甲片片剝落，露出內裡的金屬結構。那些紫色晶體落地生根，瞬間長成微型水晶簇，組成某種古老文字：
【通過】
"你知道我不會躲。"陸沉拂開她僵在半空的手，"因為看穿了這是最後一重幻象。"
密室突然扭曲變形。肉壁組織褪去後露出鋼鐵內膽，黑色細沙彙聚成數據流返回通風口。真正的場景終於顯現——這是艘飛船的駕駛艙，全景窗外是浩瀚星空與正在燃燒的天穹星。
"歡迎登上"巡天者"號。"長公主的宮裝化為銀色太空服，"人類最後的方舟。"
陸沉走向舷窗。量子視覺穿透火焰，看到星球表麵浮現出巨大的人皇劍刻痕——那是他之前在幻象中揮出的劍氣造成的真實傷害。
"所以剛才那些..."
"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可能性。"長公主調出星圖，標記出七個閃爍的紅點，"時空管理局在每個關鍵節點都設置了監測站，我們剛剛經曆的是第七號站的記憶庫。"
陸沉注意到她說"我們"時的微妙停頓。駕駛艙突然響起刺耳警報，全息屏上跳出個倒計時：
【005959】
"妖皇蘇醒進入最後階段。"長公主的手指在控製台上飛舞，"必須在時空閉環前找到——"
"找到什麼？"陸沉按住她顫抖的手。觸感冰冷得不似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