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晨鐘比往常晚了三刻。
陸沉站在殿外玉階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新換的玄色官服袖口。這件象征靈紋院首席的禮服本該昨日賜下，卻在最後一刻被長公主扣留。今早宦官送來時，他敏銳地注意到內襯的追蹤符陣比標準製式複雜了三倍——這不是保護，而是監視。
"宣，靈紋院首席陸沉覲見——"
宦官的唱名聲拖得極長。陸沉邁步時，量子視覺自動標記出殿前新增的七處靈能監測點：青銅鶴燈裡藏著的窺天鏡、金磚下埋設的測謊陣、甚至飛簷上懸掛的銅鈴都是改良過的神識掃描器。
殿內的氣氛比想象中更壓抑。三十六根盤龍柱上纏繞的鎖妖鏈全部換成了克製穿越者的禁靈索，文武百官站位也經過精心調整——所有穿越者出身的官員都被隔離在右側，由全副武裝的禁衛"保護"。
長公主端坐在九階玉台上的鎏金王座中。與往常不同，她今天戴著半張銀質麵具，遮住了機械左眼。露出的右眼下方有淡淡的青影，指甲上新塗的丹蔻也剝落了幾處——這位以完美著稱的統治者竟顯出了疲態。
"臣，參見殿下。"
陸沉行的是修士禮而非跪拜禮。這個細節讓文官隊列中的幾位老臣倒吸冷氣。按照新頒布的《異人管製令》，所有穿越者覲見必須行跪禮以示忠誠。
長公主的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輕叩三下。每一聲響都引發禁靈索的共振，穿越者們紛紛露出痛苦神色——這是針對地球人基因特製的靈能壓製。
"陸首席。"她的聲音比往日多了幾分金屬質感，"靈紋院昨日的損失，統計完了麼？"
陸沉從袖中取出玉簡。當宦官接過時，他注意到對方戴著特製的絕緣手套——連間接接觸都要防範了。
"回殿下，藏書閣全毀，地庫受損七成。"陸沉直視長公主的獨眼，"但最重要的《靈能量子轉換圖譜》已提前轉移。"
王座右側的珠簾突然晃動。陸沉的量子視覺穿透帷幔，捕捉到個熟悉的身影——雲璃被特製的銀鏈鎖在玉柱上，心口水晶被七根封靈釘貫穿。更令人不安的是，她脖頸處新增了與禁衛同款的控製芯片。
"本宮很好奇。"長公主突然傾身，麵具下的機械眼閃過紅光，"你為何能預知妖族的襲擊？"
殿內落針可聞。
陸沉感到後頸的汗毛豎起。這不是比喻——某種納米級的掃描波正掠過他的皮膚，試圖提取皮脂中的信息素。長公主的機械科技已經進化到這種程度了？
"臣依據三日前抓獲的半蛛妖口供。"陸沉麵不改色，"審訊記錄已呈報樞密院。"
"哦？"長公主彈指，空中浮現出審訊全息影像。畫麵中的蛛妖確實開口了，但說的卻是古老妖語，"可通譯官確認，它隻重複了一句"鑰匙將歸位"。"
陸沉心跳漏了半拍。那晚蛛妖確實用地球英語透露了襲擊計劃，但這段記憶顯然被篡改了。量子視覺回放當日場景時，發現自己的記憶存儲有37秒的空白。
"臣略通妖語。"他暗中激活碑片穩定心神，"它提到"月圓之夜靈紋院將沐浴紫火"。"
長公主突然拍案。王座兩側的異獸雕像應聲而動，青銅獸瞳射出掃描光束籠罩陸沉全身。他袖中的三塊碑片不受控製地飛出，在眾目睽睽下組成三角防禦陣。
"本宮最後問一次。"長公主的聲音降至冰點，"你與妖族，究竟有何關聯？"
陸沉尚未回答，殿外突然傳來騷動。一名渾身是血的禁衛衝進來，手中捧著個仍在跳動的紫色肉塊——那是被斬殺的妖族刺客心臟，表麵天然形成著人皇劍的紋路！
"報！刑部大牢遇襲！"禁衛跪地時血濺金磚，"關押的三十名妖族囚犯...全部化為此物！"
滿殿嘩然。陸沉的量子視覺卻捕捉到關鍵細節：心臟紋路並非天然，而是用納米機器人精心雕琢的贗品。更可疑的是禁衛的瞳孔——深處泛著不自然的紫光。
長公主豁然起身。她的銀麵具自動展開，露出完全機械化的左半張臉。當掃描光束照射心臟時，機械眼突然投射出全息畫麵：昨夜靈紋院廢墟中，陸沉將某物交給個模糊身影。
"解釋。"長公主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你交給妖族的是什麼？"
畫麵是精心剪輯的陷阱。
陸沉清晰記得昨夜場景：他將妖皇樣本交給雲璃淨化，而此刻投影中的"模糊身影"明顯被替換成了妖族特征。更精妙的是，時間戳顯示為醜時三刻——正是他獨自在醫療帳篷包紮的時段。
"臣請求質證。"陸沉上前三步，"請殿下調取巡天艦的監控記錄。"
這個要求讓珠簾後的雲璃猛然抬頭。她的嘴唇無聲開合，看口型是"彆信記錄"四個字。
"準。"長公主的機械手指劃過虛空。飛船主控室的監控畫麵立即投射在大殿中央——顯示醜時三刻陸沉確實不在帳篷，而是站在靈紋院殘骸前與某個八尾身影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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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如墜冰窟。記錄被篡改了，而且用的是連量子視覺都難以識破的技術。能接觸到巡天艦核心係統的，除了長公主本人就隻有...
"國師到——"
宦官尖利的通報打斷思緒。金屬輪椅碾過金磚的聲響讓百官紛紛避讓。輪椅上的國師比三日前更顯蒼老，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駭人。他枯瘦的手中捧著個水晶匣，匣內漂浮著與禁衛呈上的同款心臟。
"老臣有本奏。"國師的嗓音像生鏽的齒輪摩擦，"經查證，陸沉身上的妖皇反應超標百倍！"
他打開匣子，裡麵的心臟突然爆發出刺目紫光。所有穿越者同時悶哼一聲，額頭浮現出與妖族同源的紋路——除了陸沉。他體內的碑片自動防禦，在體表形成金色光膜。
"有趣。"國師陰鷙地笑了，"唯獨你對妖皇之力有抗性..."
長公主的機械臂突然變形為炮形態。充能的嗡鳴聲中，她將炮口對準陸沉眉心："最後一次機會，你的真實身份？"
陸沉注意到她的炮管內部結構異常——這不是殺傷性武器，而是某種記憶提取裝置。國師和百官都沒發現這個細節，但珠簾後的雲璃突然劇烈掙紮起來，銀鏈深深勒進皮肉。
"臣確實有所隱瞞。"陸沉突然單膝跪地，"但不是關於妖族..."
他猛地扯開官服前襟，露出胸口的紫色結晶。殿內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那結晶的形態與妖皇之心一模一樣，隻是內部流淌著金色光流。
"三日前遇襲時，臣為救雲璃被妖皇之力侵蝕。"結晶隨著他的話語脈動，"但人皇碑碎片將其轉化為能量樞紐。"
國師的水晶匣突然炸裂。飛濺的碎片劃傷數名官員，他們的傷口立即開始晶體化！混亂中，陸沉看到國師袖中滑出個微型裝置——正是篡改記憶的量子乾擾器。
"殿下當心！"陸沉縱身躍向玉台，"國師才是..."
長公主的炮口迸發出刺目強光。
陸沉感到意識被撕扯成兩半：一半留在正在倒下的軀體裡，另一半則墜入記憶長河。炮火不是攻擊，而是強行建立的神經鏈接——長公主在用最極端的方式驗證真相！
無數記憶碎片在四維空間碰撞：
地球實驗室爆炸的瞬間；
初到天穹星被妖族追殺的夜晚；
發現雲璃心口水晶與人皇碑共鳴的時刻...
最關鍵的片段來自靈紋院廢墟——真正的記憶裡，醜時三刻他確實見了人，但不是妖族，而是重傷的戰甲長公主！她交給陸沉一塊記憶晶體，囑咐必須在"月圓之夜"交給...
"...第三個我。"陸沉和長公主的意識在量子空間異口同聲。
現實世界隻過去半秒。當陸沉"醒來"時，發現自己仍保持著前衝姿勢，而國師的輪椅已經退到十丈開外。老人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青銅羅盤，指針瘋狂旋轉著指向陸沉胸口結晶。
"陛下明鑒！"國師聲嘶力竭，"此子分明已與妖皇融合！"
長公主的炮管緩緩垂下。她的機械眼與右眼分彆呈現不同神色——一邊是冰冷的殺意，另一邊是深藏的動搖。這個細微分裂被陸沉的量子視覺精準捕捉：白袍與戰甲兩種人格正在她體內角力！
"暫押冰獄。"她最終冷聲道，"待祭天大典後...再審。"
四名禁衛上前給陸沉戴上禁靈枷。這種特製刑具會持續抽取佩戴者的靈力，但對陸沉無效——他體內的碑片能量與妖皇結晶形成平衡，反而讓枷鎖的監測係統誤判為普通人。
當禁衛押著他經過珠簾時，雲璃突然掙脫銀鏈撲來！她的指尖劃過陸沉手腕，留下道滲著紫金的血痕。
"記住..."她的唇擦過陸沉耳廓，"冰獄第三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