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記錄者”奧秘的旅程,並非一帆風順。陸沉與李雲瑤探訪了數個被“守望者”標記為“古老痕跡”的維度殘影,其中時間與邏輯都呈現出支離破碎的狀態。他們曾在一個凝固的“因果悖論環”中,目睹一個文明因知曉自身必然毀滅的命運而陷入的永恒掙紮;他們也曾闖入一片“概念墳場”,那裡漂浮著已被多元宇宙主流法則淘汰的物理常數和哲學觀念。這些經曆艱險而晦澀,雖未直接揭示“永恒之牆”的起源,卻讓陸沉對現有宇宙框架的“相對性”有了更深切的體悟,對他自身可能承載的“超越性記錄”使命,有了更加模糊卻又堅定的預感。
他意識到,若要真正觸碰那牆末留白所暗示的層次,他與雲瑤可能需要踏出關鍵的一步——不僅僅是穿梭於已知維度的旅行,而是真正意義上,踏入一個超越當前認知框架的“更高維度”。那可能是一個連“永恒之牆”都無法完全描述,或者說,是牆本身所從屬的、更加本源的層麵。
這一步,意味著什麼,無人知曉。可能是升華,可能是湮滅,也可能是變成某種無法用現有語言描述的、全新的存在形式。一旦邁出,或許就再也無法以現在的形態回歸,甚至可能失去與現有多元宇宙的一切直接聯係。
是時候,做一個了結了。是時候,向過往的一切,正式道彆。
這一次,陸沉沒有選擇在維度間隙或萬象淵府。他將告彆的地點,選在了主宇宙的天穹星,選在了那片對他和李雲瑤而言,承載了最多記憶的起點——昔日的天穹皇城,如今已成為星盟文明博物館與紀念聖地的所在。皇城依舊保持著古韻,飛簷鬥拱,玉砌雕欄,隻是在先進的生態維持技術下,更顯莊嚴肅穆,一草一木都仿佛凝固了時光。
消息以最樸素的方式傳遞出去。沒有廣而告之,隻有對那些曾與他命運緊密交織的、最核心的親友與夥伴們,發出的一份源自靈魂層麵的、溫和的召喚。
時值黃昏,夕陽的餘暉為古老的皇城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在昔日長公主府邸那座可以俯瞰大片宮苑與遠方山巒的觀星台上,身影陸續浮現。
李雲瑤自然站在陸沉身邊,她已換上了一身素雅的天穹宮裝,長發輕挽,雍容沉靜,與這故地氛圍完美相融。她的眼中有著對過往的眷戀,但更多的,是對身邊道侶毫無保留的支持與對未知前路的平靜。
首先到來的是凱斯元帥。他依舊身姿筆挺如鬆,隻是鬢角已染上歲月的風霜,眼神中的鐵血被一種更深沉的睿智與感慨取代。他向著陸沉和李雲瑤,鄭重地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星盟軍禮。
緊接著,陳明博士的投影凝聚成形,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眼神中依舊燃燒著對未知的渴求,但那份跳脫已沉澱為一種哲人般的思索。
雲鶴真人是踏著清風而來的,道袍飄飄,仙風道骨,氣息比以往更加深邃內斂,他已觸摸到更高的境界門檻,對陸沉即將踏足之地,似乎有所感應,眼中帶著一絲了然的唏噓與祝福。
隨後,林軒、艾莎、溯光等七位傳承議會的議員也相繼到來。他們已然是支撐起新秩序的棟梁,氣度沉穩,目光堅定。他們看向陸沉的眼神中,充滿了由衷的敬意與感激,沒有因他卸任而絲毫減弱。
還有一些熟悉的麵孔:當年天穹星並肩作戰的老臣,穿越者聯盟中最早支持陸沉的幾位長老,甚至在萬象淵府中結下深厚友誼的、來自其他宇宙的幾位智者代表……能來到這裡的,都是曾與他共同書寫過那段波瀾壯闊史詩的存在。
沒有繁文縟節,沒有客套寒暄。眾人隻是靜靜地站立著,目光彙聚在陸沉與李雲瑤身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沉重而又溫暖的告彆氛圍。
陸沉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熟悉的麵孔,將他們的樣貌、他們的氣息,深深地銘刻在自己那已然超越凡俗的靈魂深處。他看到了凱斯眼中那份超越上下級的、戰友般的情誼;看到了陳明那試圖理解終極奧秘的、科學家式的執著;看到了雲鶴那份順應自然、卻又隱含牽掛的道彆;看到了林軒等人眼中那承接重任、不負所托的堅定。
他深吸一口氣,這仿佛是他最後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著故土的氣息。然後,他開口了,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傳入每一位在場者的耳中,也透過某種玄妙的聯係,傳遞給那些無法親至的、重要的夥伴。
“諸位,”他說道,語氣中帶著追憶,也帶著釋然,“今日於此,並非議長訓話,亦非守護者諭令,隻是陸沉,作為一個曾與諸位並肩同行之人,一次正式的道彆。”
他提及了過往,從異星降臨的迷茫,到天穹崛起的艱辛,到星海征戰的壯烈,再到建立秩序、傳承責任的漫長歲月。一樁樁,一件件,仿佛曆史的畫卷在眾人眼前緩緩展開。
“這一路,幸得諸位相伴,方能披荊斬棘,直至今日。”他的話語中充滿了真誠的感激,“我曾為人皇,曾為議長,亦曾暫代守護之責。這些身份,皆源於與諸位的相遇與共曆,是我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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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微停頓,目光變得更加悠遠:“然宇宙之浩瀚,奧秘之無窮,遠超我等昔日想象。我與雲瑤,於旅程儘頭,窺見一線更高層次之可能。前路未知,吉凶未卜,但我二人心意已決,當攜手共赴,探尋那終極之道。”
他沒有詳細解釋“永恒之牆”和“記錄者”的推測,那太過驚世駭俗。但他話語中那份邁向“更高層次”的決然,已然讓眾人明白,這將是一次遠超以往任何一次離彆意義的遠行。
“此去,或許再無歸期。”陸沉的聲音依舊平靜,卻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為之一緊,“現有之秩序,萬象之淵府,乃至這方維度之未來,已交由爾等手中。我深信,爾等之智慧與勇氣,必將引領眾生,走向更加輝煌之明天。”
他看向林軒等人:“傳承之責,重於星海,望爾等慎之,重之,持守本心,勿忘平衡之道。”
他又看向凱斯、陳明、雲鶴等舊友:“老友珍重。過往種種,陸沉銘記於心。”
最後,他的目光與在場的每一位緩緩對視,那星璿與黑洞交織的眼眸中,此刻流淌的是純粹的人性化的情感——不舍、祝福、期待、以及一絲卸下重擔後的輕鬆。
“告彆,非為永訣。”他最終說道,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來自更高維度的回響,“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在爾等無法感知的層麵,我與雲瑤,依舊在注視著,記錄著,這由我們共同開創的、充滿無限可能性的故事。”
說完,他與李雲瑤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李雲瑤向前半步,對著眾人,尤其是天穹星的舊部,微微頷首,那是一個屬於長公主的、優雅而堅定的告彆。
沒有哭泣,沒有挽留。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早已理解了選擇的重量與離彆的必然。凱斯再次肅然敬禮,陳明的投影深深鞠躬,雲鶴打了個道家稽首,林軒等人躬身長揖……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祝福,都凝聚在這無聲的動作之中。
陸沉拉起李雲瑤的手,兩人周身開始散發出柔和而超然的光芒,他們的身形在夕陽的餘暉中逐漸變得透明,仿佛要融入那金色的光暈之中。
“保重。”
“珍重。”
簡單的詞彙,承載了千言萬語。
在眾人凝視的目光中,在故土黃昏的溫暖懷抱裡,陸沉與李雲瑤的身影徹底化為兩道交融的、蘊含著無限可能性的流光,衝天而起,並非突破大氣層,而是直接融入了空間與法則的更深層,如同水滴彙入大海,消失在了當前維度的感知之中。
觀星台上,隻剩下夕陽晚風,以及一群駐足良久、心懷無儘感慨與祝福的送行者。
告彆時刻已然結束。
而一場邁向終極的、超越維度的冒險,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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