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水橋畔的血腥氣被晨風卷著,飄了老遠。馬萬年勒住青驄馬,銀甲上的血漬在陽光下泛著暗褐的光,他抬手拭去額角的汗,目光掃過身後綿延數裡的隊伍——兩千白杆兵持槍立在兩側,槍尖映著日光;兩千遊奕騎馬鞍旁的火銃還帶著硝煙味;近萬百姓推著牛車,車轅上的紅布條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車鬥裡的銀箱、糧袋堆得滿滿當當,連空氣中都透著一股“踏實”的氣息。
“周衝!”馬萬年高聲喊。“末將在!”周衝打馬過來,翻身下馬。“傷者抬上糧車,降兵解了兵器跟在隊尾,午時前務必趕到太原大營!”馬萬年話音剛落,青驄馬便嘶鳴一聲,前蹄刨著地麵,似是也急著歸營。“得令!”周衝應聲而去,很快,隊伍便重新動了起來,車輪碾過路麵的“咕嚕”聲,混著百姓們的談笑聲,朝著太原方向蔓延。
午時剛過,太原大營外的守軍便望見了那麵熟悉的“馬”字大旗,連忙大開營門,一路敲著銅鑼指引。中軍帳外,朱由檢正背著手踱步,案上攤著太原城防圖,手指在“晉王府”三個字上反複摩挲。聽到營外的動靜,他猛地抬頭,連龍袍的下擺被踩住都沒察覺,快步迎了上去。
“萬年!”朱由檢一把攥住馬萬年的手腕,指腹觸到甲胄上未乾的血漬,聲音裡滿是急切,“糧銀呢?汾河橋那一戰……”馬萬年單膝跪地,沉聲道:“陛下放心!七家晉商糧銀儘數運抵——現銀兩千三百萬兩、黃金一百萬兩、糧食八十萬擔,地契票號存根已封存入箱;汾河橋擊潰王懷安九千餘人,俘獲降兵三千四百餘,我軍戰死弟兄骨灰已妥收,待戰後送歸故裡。”
“好!好!”朱由檢用力扶起他,眼眶微紅,卻很快轉向身後的百姓,臉上的凝重瞬間化作溫和,“鄉親們,一路跟著運糧,辛苦你們了!”
百姓們見狀,紛紛放下車轅,齊刷刷跪倒在地,黑壓壓一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呼喊聲震得營旗獵獵作響,連遠處的太原城頭都隱約能聽見。朱由檢快步走到人群前,親手扶起一個拄著拐杖的老漢——老漢的左腿空蕩蕩的,是去年被晉商的護院打斷的。
“陛下……”老漢剛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枯瘦的手緊緊攥著朱由檢的龍袍袖口,“您是活菩薩啊!馬將軍替我們除了喬家那夥惡賊,您又給我們分糧,這日子……總算能過了!”
“快起來,大爺。”朱由檢輕輕拍著他的手背,聲音懇切,“這都是朕該做的。傳朕旨意,從繳獲的銀糧裡,給每位鄉親分二兩銀子、三鬥糧,拿著回家種地,好好過日子。”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人群裡那些年輕力壯的漢子,又道:“等朕平定了山西,再拿下北邊的礦場,就召你們去挖礦——每月給三百文工錢,管兩頓飽飯,你們家裡的徭役,朕免三年!咱們一起把山西的日子過紅火,再也不讓人欺負你們!”
“吾皇萬歲!”百姓們再次叩首,額頭碰著地麵,久久不願起身。有個婦人抱著孩子,哭著拉著朱由檢的衣角:“陛下,您真是好皇上!俺家娃他爹去年被晉商拉去當苦工,要是早有您這樣的皇上,他也不會……”
朱由檢輕輕撥開她的手,溫聲道:“快回去吧,家裡還有老人孩子等著呢,彆讓他們惦記。”百姓們這才戀戀不舍地起身,領了銀糧,推著牛車往營外走,走幾步就回頭望一眼,嘴裡還不住念叨著“好皇上”。
而此時的太原城內,晉王府大殿上,燭火搖曳,映著新晉天子朱求桂焦躁難安的臉。一身明黃色龍袍穿在身上,玉帶束得緊實,可他卻總覺得這龍袍重得壓人——自他七月初四登基至今,算上今日七月十七,剛好十四日。這十四天裡,太原城的百姓沒幾個認他這個“皇上”,連麾下的兵卒,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幾分遊離。
案上堆著厚厚一疊奏疏,全是催要糧餉的——四萬守城兵卒,每日要消耗近千擔糧食,可府庫裡的存糧早已見底。他指尖在奏疏上劃過,最終落在一封墨跡未乾的信上,那是三日前七月十四)八大晉商參加完登基大典後,聯名留下的承諾:“陛下登基大典既畢,臣等歸府後即刻盤點銀糧,十日內先送糧銀百萬兩、糧食二十萬擔,後續再續運三百萬兩、糧食五十萬擔,助陛下穩固山西。”
那日喬承業還拉著他的手說:“陛下放心,臣等在山西經營百年,家底厚實,盤點需些時日,定不耽誤陛下用度。”朱求桂當時信了,甚至還賞了喬承業一串禦賜的朝珠。可如今,三日過去,彆說糧銀,連個盤點進度的消息都沒見著。派去打探的人回來說,晉商各府都緊閉大門,隻說“正在清點,勿擾”。
朱求桂在殿內踱來踱去,靴底蹭著金磚地麵,發出“沙沙”的聲響,殿外的漏壺“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像敲在他心上。他抬手看了眼窗外的日頭,已過未時,心裡的焦躁又添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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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他猛地停下腳步,對著殿外高聲喊,“去喬府傳朕的話,問問盤點得如何了?若是明日還沒消息,朕就派侍衛去府裡‘幫忙’盤點!”
殿外的侍衛剛領命要走,一個渾身是血的親信就撞開殿門,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抖得像篩糠:“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慌什麼!”朱求桂皺著眉,心裡卻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是不是喬家那邊有消息了?”
“不是……不是啊!”親信哭得涕泗橫流,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磕得鮮血直流,“八大晉商……昨夜七月十六)被馬萬年從太行小道突襲了!喬家、曹家、常家……七家全被抄了!三百多口一個沒跑掉,糧銀全被運去明軍大營了!聽說……聽說現銀就有兩千三百萬兩,糧食八十萬擔!”
“你說什麼?”朱求桂的聲音陡然拔高,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他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揪住親信的衣領,指甲深深嵌進他的肉裡,“你再說一遍!誰被抄了?喬承業他們……不是還在盤點嗎?”
“七家晉商啊!全被抄了!”親信哭著重複,氣息都喘不勻,“馬萬年帶了四千騎兵,半夜摸進宅子,連狗都沒叫一聲!喬老爺他……他被扒皮充草掛在村口了!現在明軍大營裡,百姓都在領銀糧,全是晉商盤點好的家底!”
“不可能……”朱求桂踉蹌著後退,手一鬆,親信“撲通”摔在地上。他踉蹌著扶住案幾,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腦海裡一片混亂——登基那日,他站在城頭對兵卒喊“有晉商在,糧餉不愁”;昨日巡查營房,他還拍著一個小兵的肩膀說“等喬家的糧到了,給你們每人加一碗肉”;就連昨晚和皇後議事,他都還說“再過七日,晉商的百萬銀糧一到,咱們就出兵打回西安”。
可現在,晉商沒了,糧銀沒了,那四萬兵卒本就是強征來的,一旦斷糧,豈不是要嘩變?他看著殿上那把明黃色的龍椅,想起十四日前登基時的意氣風發,隻覺得荒誕又可笑。耳邊似乎響起了兵卒的抱怨聲、百姓的咒罵聲,還有明軍大營方向傳來的歡呼聲,這些聲音攪在一起,讓他頭暈目眩。
“不……不會的……”朱求桂喃喃自語,雙腿一軟,直直地向後倒了下去。殿內的太監宮女們見狀,慌慌張張地撲上去攙扶,有人高喊“陛下!陛下您醒醒!”,有人急著去傳太醫,混亂的聲響穿透大殿,飄向窗外——窗外,太原城頭的守軍正探頭探腦地望著明軍大營的方向,臉上滿是惶恐,手裡的長槍都握不穩了。
營外的朱由檢聽到太原城方向的騷動,回頭望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他轉身對馬萬年道:“明日一早,朕要親自到城下,看看這位‘朱陛下’,還有什麼話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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