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倫貝爾大草原的月亮格外圓，清輝如霜，灑在漫山遍野的士兵屍體上，泛著冰冷的死寂。洪承疇與百名明軍士兵被繩索捆得像粽子，丟在清軍大營的空地上，身下的泥土混著血痂，黏膩得令人作嘔。
洪承疇悠悠轉醒，頭痛欲裂，喉嚨裡滿是鐵鏽味。他費力地抬起頭，目光驟然被山坡上那道身影刺痛——那是個渾身浴血的明軍將領，此刻仍保持著站立的姿態，染血的鎧甲在月光下泛著猩紅的光，雖早已沒了氣息，卻依舊未曾屈膝。“那是誰？叫什麼來著？”他皺著眉喃喃自語，忽然想起什麼，“哦，對了，後麵那些嶽家軍的士兵，都叫他嶽將軍……”
他轉頭望向身後被俘的士兵，一張張年輕或滄桑的臉上滿是疲憊與絕望，卻仍有不屈的火苗在眼底跳動。“兄弟們，是老夫對不起你們呐！”洪承疇扯開嗓子高喊，聲音嘶啞卻帶著撕心裂肺的愧疚，“多爾袞，給老夫出來！”
帳門掀開，一道身影緩步走出。多爾袞身披雪白狐裘，內著清軍製式戰甲，頭頂高聳的涼帽，腰間佩著彎刀，靴底沾染的血跡還未乾涸。“呦，洪大人醒了？”他語氣輕佻，眼神裡滿是玩味，“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求給個痛快，放了這些士兵——他們都是普通老百姓，何辜卷入這戰火？”
“洪大人，我們要死便一起死！”幾十名士兵齊聲高喊，聲音震得草葉簌簌作響，“絕不獨活！”
十幾名士兵猛地挺直脊梁，掙脫著繩索，“洪大人保重，我等先走一步，在黃泉路上等你！”話音未落，他們便朝著多爾袞猛衝過去，用頭狠狠撞向清軍的刀槍。多爾袞眼神一冷，手起刀落，清兵們紛紛拔刀，“歘歘”幾聲，十幾顆頭顱滾落在地，鮮血噴濺在洪承疇的臉上，溫熱而刺眼。
“多爾袞！”洪承疇目眥欲裂，嘶吼著想要衝上去，卻被繩索死死拽住。
多爾袞擦了擦戰袍上的血漬，淡淡道：“洪大人，消消氣。你已被俘，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我等為刀俎，你沒有囂張的資本。”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誘哄，“我知道你善統籌，打仗或許非你所長，但來我大清當個兵部尚書，調動糧草、管理後勤，必有你一席之地，比在大明受那黨爭排擠痛快得多。”
“呸！”洪承疇啐了一口血水，“老夫就算是死，也絕不會降你們清軍！”
“話彆說得那麼滿。”多爾袞輕笑，“範仲淹的七世孫範文程，如今在我大清身居高位，享儘榮華。想必你投了清，待遇隻會更好——我們向來重視漢人中的有才之士。”
“不可能！”洪承疇怒目圓睜，“有膽便殺了我！”
多爾袞擺擺手，忽然換上一副惋惜的神情：“哎，洪大人這又是何必？你要走，我便放你走。來人，給洪大人鬆綁。”清兵上前解開繩索，多爾袞解下自己的狐裘，親自為洪承疇披上，“草原夜晚寒冷，便不留洪大人了。你若想通了，本王隨時歡迎。”
狐裘的暖意裹住身體，洪承疇卻如墜冰窖。他腦海中飛速盤算：回去？嶽忠民定扒了他的皮，崇禎更容不下戰敗被俘之臣，等待他的隻會是扒皮充草的淩遲之死！至於妻女……哼，死便死吧，大丈夫何患無妻！
他猛地抬頭，眼神裡沒了掙紮，隻剩貪婪與決絕，直直看向多爾袞，朗聲道：“睿親王既然如此看重，老夫便不再矯情！我寒窗苦讀數十載，一身統籌之才豈容埋沒？大明氣數已儘，不如效力大清，博一世功名，日後再娶嬌妻美妾，坐享齊人之福，亦為不可！”
多爾袞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上前扶起他，語氣欣喜若狂：“得洪承疇先生，如魚得水矣！先生放心，榮華富貴、美人佳肴，本王定不負你！”
身後的明軍士兵見狀，瞬間炸開了鍋。“洪承疇，你個賣國賊！你個漢奸！”有人嘶吼著，被縛的雙手徒勞地指向他，“你對得起嶽將軍嗎？對得起舍身救你的副將嗎？對得起這兩萬五千戰死的勇士嗎？”
一名士兵掙脫著衝上前，想要撞向洪承疇，卻剛走兩步便被清軍的長槍洞穿身體。他死死瞪著洪承疇，嘴角溢出血沫，聲音嘶啞卻帶著無儘的恨意：“我們就算下了地獄，也要變成惡鬼，日日夜夜纏著你，洪老匹夫！”
洪承疇被這眼神嚇得一哆嗦，卻很快挺直腰杆，不再躲閃——富貴在前，這點唾罵又算得了什麼？他喃喃自語：“對不住了……老夫要的是一世榮華，不是以身殉國的虛名！”說罷，他轉身便走，腳步匆匆，直奔金帳而去。
剩下的士兵麵麵相覷，不知所措。有人仍在哭喊著“洪承疇賣國賊”，一個個朝著清軍的刀槍衝去，“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洪老狗賊！”
“大人都降了，我們還能怎麼樣？”一名士兵頹然開口，眼神空洞，“大人連妻女都能舍棄，我們又何必執著？”
“我等願追隨洪大人！”十五名士兵紛紛跪倒在地，向多爾袞叩首。
“你們這些軟骨頭！”八名士兵怒喝著站起，想要衝上去，卻被清軍的絆馬索絆倒，狠狠摔在地上。清兵上前，手起刀落，將他們的頭顱砍下，掛在營外的柳樹上，雙目圓睜，仿佛仍在控訴。
十五名降兵低著頭，跟著洪承疇走進了金帳。月光依舊皎潔，灑在那些陣亡的屍體上，灑在山坡上嶽將軍屹立的身影上，那猩紅的鎧甲與雪白的月光交織，刺眼得令人窒息，更像是對洪承疇屈膝降清、貪圖富貴的千古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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