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朱雀大街，人聲鼎沸，蒸餅的麥香、胡辣湯的椒香混著街市吆喝聲漫過街衢，卻掩不住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離愁。行宮門外，周皇後帶著袁貴妃、田貴妃及後宮眾人早已列隊等候，雲紋宮裝的裙擺掃過青石板，珠釵搖曳間儘是牽掛。袁貴妃微微挺起的小腹被錦緞襖子裹得嚴實，起身行禮時需兩名宮女攙扶，額角沁出細汗：“陛下，龍體為重，北疆胡虜雖烈，亦可遣大將征討，何必親往？”
周皇後身旁的田貴妃早已哭紅了眼，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砸在手中繡著“平安”二字的錦帕上，暈開一片濕痕：“陛下，非去不可嗎？臣妾等……等您回來共度元宵。”
朱由檢走上前，先扶穩袁貴妃，指尖輕輕落在她的小腹上，語氣柔得能滴出水來，卻帶著帝王的篤定：“辛苦你了。這孩子有福氣，等朕北征歸來，他該就出世了——朕要親自給他起名，再封他個響亮又體麵的封號，讓他生來便護佑大明，做萬邦敬仰的皇嗣！”
袁貴妃眼中泛起淚光，哽咽著點頭：“臣妾盼陛下早日凱旋，帶著北疆的捷報，來見我們母子。”
朱由檢轉而看向田貴妃，伸手拭去她的淚水，指尖帶著帝王特有的微涼：“哭什麼？朕是天子，執掌乾坤，胡虜不過跳梁小醜，待朕凱旋，給你帶遼東最上乘的狐裘暖身，再把繳獲的珍寶全賞給你！”
他走到周皇後麵前，目光落在她鬢邊新增的幾縷白發上，伸手撫過她的發梢，聲音沉得像壓了千斤重石：“皇後，朕走之後，東宮與朝堂之事便托付於你。慈烺性子執拗，你多提點他，讓他常去國子監聽學，莫要沉迷玩樂；朝堂上若有紛爭，可與孫承宗、溫體仁商議，他們皆是忠良，不會誤了大明。”
周皇後強忍淚水，屈膝行禮時聲音發顫：“陛下放心，臣妾定守好後宮、輔佐太子，不讓陛下分心。隻是……”她抬頭望他，眼中滿是不舍，“陛下在外，務必保重龍體，糧草軍械臣妾已讓人備足，每月會差人送往宣大，若遇險境，切記‘留得青山在’，大明不能沒有陛下！”
朱由檢點頭，伸手將她扶起，又揉了揉太子朱慈烺的腦袋，語氣鄭重：“慈烺，朕走之後，你便是半個天子，要護好母親、貴妃娘娘和弟弟妹妹，多去民間走走，看看百姓疾苦，莫要被深宮高牆遮住了眼。記住，民心才是大明的根基，失了民心，江山便如流沙。”
朱慈烺雖年幼，卻挺直了小身板，含淚點頭：“父皇放心，兒臣定聽母後教誨，好好學習，等父皇回來，兒臣已能為父皇分憂！”
朱由檢欣慰一笑，轉身時眼中的柔情瞬間化為銳利，龍袍披風掃過地麵，卷起陣陣灰塵。“出發！”
一聲令下，一萬禦林大軍及上千錦衣衛緊隨其後，甲胄鏗鏘，馬蹄踏地，烏泱泱地出了西安城。
西安城樓之上，溫玉薇抱著繈褓中的孩子，身旁站著嶽家親衛，寒風拂動她的衣裙，她望著遠去的龍旗，輕聲問道：“陛下這一去，何時能歸？”
嶽家親衛上前一步，沉聲道：“夫人放心，陛下乃真龍天子，必有神助。如今陛下親往，定能上下一心，掃平虜寇！”
溫玉薇緩緩點頭，低頭看著懷中孩子熟睡的臉龐，喃喃道：“願陛下與將士們皆平安歸來，讓這孩子將來能生於太平盛世。”她緩緩走下城樓，城樓下的百姓早已三三五五結成隊列，有白發老者杵著拐杖，有婦孺抱著孩子，皆跪在街邊，齊聲磕頭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明萬勝！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存！”
吼聲從西安皇宮一路傳出朱雀大門，幾裡外仍能聽見百姓們震耳欲聾的轟吼聲。
朱由檢站在龍輦之上，掀開車簾，眼中滿是堅毅與動容。“百姓們，回去吧，彆送了！朕會帶著你們的家眷，帶著你們的希望回來的！”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回應：“吾皇保重！”
此時的西安城，朱雀大街早已跪滿了人。他們心裡清楚，是這位皇帝給了他們活下去的信念，是那位嶽帥帶著嶽家軍守護一方，給了他們活下去的資本——這兩個人，便是大明的主心骨，少了誰都不行。
一位老婦人掙紮著爬到龍輦之下，手中緊緊攥著一張泛黃的布條，上麵是她孫兒的生辰八字，哽咽道：“陛下，請慢！若到遼東見到老身的孫兒，求您告訴他，老婦人在家中等他，灶上永遠溫著粥，若他……若他不在了，便請陛下將這布條埋在遼東的土地上，讓他知道，家裡有人念著他！”
朱由檢的眼淚也不爭氣地落了下來，他俯身扶起那位老嫗，雙手接過布條緊緊攥在手中，語氣滿是敬重：“老夫人放心，朕定會帶到！若你孫兒還在世，朕立刻讓他寫家書回來，讓你們母子團聚；若他不幸捐軀，朕親自為他立碑，讓他魂歸故裡，受大明百姓世代祭拜！”
街邊的老人們紛紛叩首，淚水打濕了身前的土地。朱由檢虛空抬手，朗聲道：“諸位放心！待戰事結束，朕定讓將士們輪換回家，與家人團聚，讓戰死的英靈魂歸故土，讓活著的子弟兵安享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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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再次催促：“請回吧！”
說罷，他不再掀簾露麵，淚水早已打濕了龍袍的衣襟。大軍緩緩駛出朱雀門，浩浩蕩蕩朝著宣大方向而去。
車駕行至山西境內，官道旁突然出現一片流民聚集地——幾十名衣衫襤褸的百姓蜷縮在樹下，有孩童餓得哇哇大哭，有婦人抱著奄奄一息的親人落淚，身上還沾著京城方向帶來的塵土。朱由檢臉色一沉，吩咐道：“停車！”
龍輦停下，朱由檢大步走下車，流民們見身著龍袍的帝王走來，嚇得紛紛跪地磕頭，不敢抬頭。朱由檢走到一個餓得麵黃肌瘦的孩童麵前，對身旁侍衛吩咐：“取一袋粟米來！”
侍衛連忙遞上裝滿粟米的布袋，朱由檢親手接過，輕輕放在孩童麵前，聲音放柔：“快拿去煮點粥喝，彆餓壞了。”
孩童望著眼前的粟米，又抬頭看了看朱由檢，怯生生地磕了個頭，才抱著布袋爬向母親身邊。
“你們是從何處來的？為何淪落至此？”朱由檢看向一位年長的流民，語氣放緩。
那流民連忙磕頭回道：“陛下！我等是從京城逃來的！如今陛下去了西安，東林黨在京中肆意盤剝，百姓早無一粒可入腹之米，聽聞山西、陝西被陛下治理得井井有條、國泰民安，才冒險趕來投奔！”
朱由檢看著浩浩蕩蕩的流民，眼神一凜，轉頭對錦衣衛吩咐：“立刻調撥一萬擔糧食，就地架鍋煮粥，讓百姓們先保個腹！”
“是，陛下！”錦衣衛連忙領命行動。
他又對王承恩道：“速去傳令宋應星，讓他即刻趕來此處！這些百姓中，有技術的帶去打鐵、挖煤、挖鐵礦；沒技術的，就安排農戶田地，給他們分地分種子，務必讓每個人都能活下去！”
王承恩躬身應道：“奴婢這就飛馬傳旨！”
朱由檢目光掃過跪地的流民，沉聲道：“派兩名錦衣衛在此盯著！若有人敢欺負這些流民，立斬不赦！若後續還有流民餓死，相關官員的家人，一並流放！”
流民們聽聞此言，紛紛叩首不止，哭聲與謝恩聲交織在一起：“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由檢望著眼前的景象，心中五味雜陳，轉身回到龍輦之上。車駕繼續前行，他望著窗外飄飛過的大雁，目光漸沉，朗聲吟道：
雁字秋歸時，民眾單薄衣。糧食收滿倉，老小皆所依！
詩句落地的瞬間，車外的風似乎都停了片刻，隨行的將士們隱約聽見這四句詩，腰間的刀劍不由得握得更緊——這是帝王的誓言，是蕩平胡虜的決心，更是護佑天下蒼生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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