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大營中軍大帳,燭火搖曳,將沙盤上的山川河嶽映得明暗交錯。朱由檢指尖懸在燕山隘口的位置,眉峰微蹙,沉聲問:“這兩日燕山那邊,可有大的動靜?”
一旁侍立的王承恩躬身回話,聲音壓得極低:“稟陛下,燕山隘口尚無異動,我方將士已在山穀間整頓妥當,壁壘森嚴。”
“那後金那邊呢?”
“後金部眾似是還未收到我方調兵的風聲,營寨裡依舊是按部就班的操練,未見異動。”
話音剛落,帳簾被人從外掀開,一道玄色身影裹挾著帳外的寒氣單膝跪地,朗聲道:“吾皇萬歲!這是皇後娘娘差人送來的家書,請陛下親閱。”
王承恩連忙小碎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封燙著明黃封蠟的信封,雙手捧到朱由檢麵前。
朱由檢捏起信封,指尖摩挲著封蠟上的鳳紋,嘴角牽起一抹淺淡的笑意,轉頭看向王承恩:“王伴伴,你猜猜,皇後會在信裡寫些什麼?”
王承恩拱手躬身,笑得恭謹:“陛下與皇後娘娘情深意篤,定是娘娘多日不見陛下,思念得緊了。”
朱由檢擺了擺手,示意他退到一旁,隨即抬手撕開信封。抽出信紙的那一刻,他微微一頓——紙上並非娟秀的家書字跡,竟是一闋臨摹的《水調歌頭》。
“昨日是什麼日子?”他忽然抬眼問。
王承恩連忙躬身回稟:“回陛下,昨日是九月十五。”
“中秋已過,月卻依舊是月圓。”朱由檢低聲自語,目光落在那句“明月幾時有”上,良久才抬眼看向王承恩,“皇後這是什麼意思?”
“這……”王承恩斟酌著措辭,“想來是皇後娘娘念著陛下遠征在外,借這中秋餘韻寄來秋思之意,盼陛下早日凱旋,君臣團圓,闔家團圓。”
朱由檢擺了擺手,指尖輕點著紙麵,語氣裡帶著幾分豁然的通透:“王伴伴,這《水調歌頭》,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王承恩連忙拱手:“請陛下明示。”
朱由檢清了清嗓子,朗聲念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他放下信紙,緩步走到帳窗前,望著帳外懸著的一輪圓月,緩緩道:“這前兩句,哪裡是糾結明月何時有?是蘇東坡對著月亮,與千裡之外的人對酌啊。你道他對酌的是誰?”
王承恩遲疑著開口:“陛下所言……莫非是蘇東坡的發妻?”
“非也。”朱由檢轉過身,眼底帶著幾分了然的笑意,“是那個撈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弟弟,蘇轍。”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他重複著這句詞,語氣裡多了幾分感慨,“蘇東坡離開朝堂已久,他是想問,這宮牆之內,如今又是何年號,又是何光景?‘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他想回朝堂嗎?想。卻又怕弟弟身在高位,如履薄冰。他是在勸蘇轍,莫要惦念他,他在這江湖間好酒好肉,吟詩作賦,活得通透自在,這日子,何似在人間啊!”
朱由檢拿起信紙,指尖劃過“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那一行,輕聲歎道:“哪裡是無眠?是想弟弟想得睡不著啊。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他是在說,人生聚散本是尋常,不必強求。最後那句‘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哪裡是什麼中秋祝詞,分明是寫給蘇轍的家書——但願你我兄弟二人,歲歲平安,縱使相隔千裡,也能共賞這一輪明月。”
他放下信紙,眼底的笑意漸漸溫潤:“皇後的意思,朕懂了。她是借著這闋詞,給朕寄來一封家書。是想告訴朕,朝堂之上一切安好,也是叮囑朕,出征在外,務必萬事小心。”
“難為她了。”朱由檢輕聲道,轉頭看向王承恩,“去,替朕擬一封回信。就說朕知道了,讓她好生保重身體,替朕照看好朝政,莫要讓朝堂生亂。”
“奴才遵旨!”王承恩連忙取來筆墨紙硯,伏案奮筆疾書,不過片刻便將信寫好,吹乾墨跡後雙手奉上。
朱由檢掃了一眼,頷首示意,王承恩便將信遞給一旁候著的錦衣衛。那玄衣衛士接過信,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大帳,帳簾落下,帳內又恢複了先前的沉靜。
朱由檢的目光重新落回沙盤,語氣陡然變得淩厲:“中京那邊,現在到哪一步了?東林黨與後金,可有勾結的實據?”
帳側陰影裡,一道身影躬身而出,正是小乙。他沉聲回話:“回陛下,正在徹查,密信應該還在路上,請陛下勿憂。據探子回報,若後金真要出兵來攻,頂多隻能調出三萬兵馬。”
他上前一步,指著沙盤上的遼東地界,條理清晰地分析:“陛下請看,遼東如今有十一萬兵馬,其中五萬皆是遼弱,不堪一戰,需留守赫圖阿拉穩固後方。餘下六萬,既要守住遼東腹地,又要提防東邊的朝鮮異動,能抽調出來野戰的,僅有三萬。”
朱由檢的指尖重重落在燕山隘口,眼底閃過一抹寒光:“這一仗,一定要打出我大明軍隊的氣魄,打出大明的國魂!傳朕的旨意,告知盧象升、祖大壽——此戰若不勝,朕先前許下的所有賞賜,儘數收回!此戰,打的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是我大明的氣勢!”
“諾!”小乙抱拳領旨,轉身幾個縱躍便出了中軍大帳。片刻後,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嗒嗒遠去,將帝王的旨意,送往了蒼茫的夜色之中。
帳內,燭火依舊搖曳,朱由檢望著沙盤上的大明疆域,久久佇立,月光透過窗欞,在他的肩頭灑下一片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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