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死一樣的靜。
藤蔓退去後,森林恢複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隻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阿星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淩塵靠在樹乾上,渾身疼得像是被拆了一遍。他看了一眼手指上恢複平靜的戒指,心裡半點也輕鬆不起來。這玩意兒時靈時不靈,剛才那一下更像是被環境刺激的被動反應,指望它帶他們出去,怕是做夢。
更麻煩的是,他感覺更冷了。不是溫度低,而是一種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陰寒,伴隨著陣陣虛弱感。是失血過多,還是這鬼地方無處不在的汙穢靈氣在侵蝕他?
他嘗試再次內視,經脈的情況比剛才更糟了,那絲陰冷能量如同墨汁滴入清水,雖然緩慢,卻頑固地汙染著他原本純淨的星紫內息。照這個速度,不用等什麼怪物來吃,他自己就得先被這鬼靈氣搞成廢人。
“嗚……”
灌木叢裡又傳來紫獸微弱的嗚咽。淩塵艱難地扭頭看去,心裡一沉。
小家夥的情況看起來更差了。它似乎想爬過來,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小小的身體在落葉裡微微抽搐,原本漂亮的紫色鱗片此刻黯淡無光,甚至邊緣處隱隱泛起了一絲不祥的灰敗色。
它也在被侵蝕!而且它之前為了掩護他們,消耗更大,傷勢更重,抵抗力遠不如自己!
不行,不能待在這裡等死!
淩塵咬著牙,用還能動的左手,撐著樹乾,一點一點試圖站起來。每動一下,骨頭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眼前陣陣發黑。但他必須動!必須離開這片區域,找到……找到什麼?他也不知道,但總比坐以待斃強!
他先是爬到阿星身邊,檢查了一下她的狀況。依舊昏迷,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他鬆了口氣,又看向紫獸的方向。
得把它帶過來。
他匍匐著,一點一點向灌木叢挪去。短短幾米的距離,卻像是跨越天塹。腐殖層的濕冷透過破爛的衣物滲進來,混合著傷口火辣辣的疼,簡直是酷刑。
終於,他夠到了紫獸。小家夥感受到他的觸碰,虛弱地抬起頭,舔了舔他的手指,眼神裡充滿了依賴和痛苦。
“堅持住……我們得離開這兒……”淩塵低聲說著,用沒受傷的左臂,小心翼翼地將它攏到懷裡。紫獸很小,但此刻抱著它,卻感覺重若千鈞。
現在,他得帶著一個昏迷的,一個垂死的,在這片未知的絕境裡,尋找渺茫的生機。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其實根本無從辨認,隻能憑感覺選了一個藤蔓相對較少的方向,然後用樹乾做支撐,拖著幾乎報廢的身體,一步一步往前挪。
每一步都踩在鬆軟腐爛的落葉上,發出令人不安的噗嗤聲。周圍的怪樹扭曲猙獰,仿佛都在無聲地注視著他這個闖入者。那股甜膩腐朽的氣味無孔不入,熏得他頭暈眼花。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隻有一炷香,也許更短,淩塵感覺自己的體力徹底耗儘了。他靠在一棵格外粗壯的紫黑色怪樹下,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混著血水從額頭滑落,視線開始模糊。
懷裡的紫獸氣息越來越弱,那絲灰敗色已經從鱗片邊緣開始向全身蔓延。
阿星依舊無聲無息。
絕望,如同周圍濃鬱的紫霧,一點點將他吞噬。
難道……真的到此為止了嗎?
就在這時,頭頂上方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淩塵猛地抬頭!
隻見他們倚靠的這棵巨大怪樹的枝椏間,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倒吊下來十幾隻……東西!
那像是某種變異的蝙蝠,但體型更大,翼膜破破爛爛,呈現出一種汙濁的紫黑色。它們的腦袋光禿禿的,沒有眼睛,隻有一張占據了大半張臉的、布滿細密利齒的圓形口器,正不斷開合,滴落著粘稠的、散發著濃烈腐臭的黑色唾液。
腐毒禿鷲!而且是變異了的!
它們顯然是被活物的氣息,尤其是淩塵身上傷口散發的血腥味吸引來的!
“操……”淩塵罵了一句,連憤怒的力氣都快沒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他試圖舉起手防禦,但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鉛。
為首的幾隻腐毒禿鷲發出“嘰嘰”的尖銳叫聲,猛地收攏翅膀,如同黑色的利箭,朝著淩塵和他懷裡的紫獸俯衝下來!速度快得驚人!
躲不開了!
淩塵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就算死,也得拉幾個墊背的!他凝聚起經脈裡最後那點還能調動的、尚未被完全汙染的內息,準備自爆經脈!就算殺不光它們,也能製造混亂,或許……
就在他即將引爆內息的刹那——
他懷裡,氣息奄奄的紫獸,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決死的意誌和迫在眉睫的危險,它那雙幾乎要閉合的星辰眼眸,猛地睜開了一絲縫隙!
裡麵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本能的、對淩塵的守護,以及對周圍那些汙穢存在的極致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