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油隻剩三分之一了。張光發咬破手指,在燈座上畫了道血符。這是他從祠堂古籍裡看來的禁術,據說能鎮住"貪食的惡靈"。血珠滲入青銅紋路的一刻,火苗驟然縮小,變成幽藍色的一點。
遠處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張光發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他看向香灰圈——那些腳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焦黑的痕跡,像是被火燒過。
天亮後,村長帶著一個檀木盒子來找他。盒子裡是半截發黑的燈芯和一本殘缺的筆記。
"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村長指著筆記上模糊的字跡,"這盞燈最早不是用來驅邪,而是用來......鎖魂的。"
百年前,村裡有個叫陳阿四的年輕人,因為被冤枉偷牛,在村口的老槐樹上吊死了。後來村裡接連出事,請來的陰陽先生說陳阿四怨氣太重,要用特殊方法鎮住。那盞青銅燈就是法器,替換了之前村裡傳下來的陶瓷燈,燈芯裡編入了死者的頭發,燈油是用特殊方法煉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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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燈油消耗異常......"張光發喉結動了動。
"是因為被鎖住的魂魄在掙紮。"村長歎了口氣,"最近村裡要修路,規劃要移走老槐樹。"
張光發突然想起,半個月前,正是施工隊第一次來勘察的日子。
當天夜裡,張光發在燈座下發現了之前從未注意到的刻痕——"陳阿四"三個小字,已經快被歲月磨平。他小心地清理著青銅紋路,指尖突然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燈座底部竟暗藏機關,輕輕旋轉後,露出一個夾層。
裡麵是一撮乾枯的頭發,和一張發黃的符紙。符紙上的朱砂已經褪色,但還能辨認出"永世不得超生"幾個字。
張光發的手抖得厲害。他想起小時候聽過的傳說:含冤而死的人如果被強行鎮住,魂魄會變成"地縛靈",隻能在原地徘徊。而如果束縛它的法器被動搖......
銅鈴毫無征兆地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守夜燈的火苗竄起一尺多高,玻璃罩瞬間布滿裂紋。張光發看見燈油沸騰起來,冒出一個個氣泡,每個氣泡破裂時都發出類似歎息的聲音。
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七月半的晚上,張光發沒有給守夜燈添油。子時過後,火苗開始不穩定地跳動,將他的影子投在槐樹上,那影子時而拉長時而縮短,最後竟分出三個重影。
"陳阿四。"他對著空氣說,"村裡人都知道你當年是被冤枉的。當年冤枉你的那些人都死絕了。"
風突然停了。蟲鳴、蛙叫,一切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燈芯燃燒的細微聲響。張光發從懷裡掏出那撮頭發和符紙,輕輕放在地上。
"明天施工隊就要挖樹了。"他繼續說,"你要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燈焰猛地躥高,將頭發和符紙吞沒。火舌舔舐過的地麵留下一片焦黑,隱約構成一個人形輪廓。張光發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耳邊響起某種低頻的嗡鳴,震得他牙齒打顫。
就在這時,銅鈴自己立了起來,鈴舌瘋狂擺動,卻詭異地沒有發出聲音。守夜燈的玻璃罩"啪"地裂成兩半,火苗在即將熄滅的瞬間,突然變成慘綠色,照亮了槐樹乾上的一道深痕——那是個粗糙刻出的"冤"字,被樹皮覆蓋多年,此刻正滲出暗紅色的樹液。
張光發跪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張新寫的狀紙,上麵詳細記錄了當年冤案的真相:“我保證會把你的冤情上傳到網絡,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將狀紙湊近殘焰,火舌立刻吞噬了紙張,灰燼打著旋兒升向夜空。
最後一滴燈油燃儘時,整個村子的狗突然同時狂吠起來。張光發看見槐樹下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對他作了個揖,然後像煙一樣消散在夜風中。
第二天,施工隊順利移走了老槐樹。人們在樹根下發現一具白骨,手腕上還套著生鏽的鐐銬。村裡出錢將遺骨重新安葬,立了塊新碑。
守夜燈從此被收進祠堂,再也沒人提起重新點燃它的事。倒是村口多了盞電燈,徹夜亮著,再也不用添油。
張光發有時半夜醒來,會看見那盞電燈的光暈裡,隱約站著個人影。但當他走近時,那裡隻有一片被燈光照亮的空地,和幾片隨風打轉的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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