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十七分,周明推開公司玻璃門時,一陣冷風迎麵撲來。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將單薄的西裝外套裹緊。初秋的夜風不該這麼冷,這種寒意像是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濕。
路燈在空曠的街道上投下慘白的光暈,周明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在水泥路麵上扭曲變形。他加快腳步,皮鞋跟敲擊地麵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這條走了兩年的夜路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兩側商鋪的卷簾門像無數緊閉的眼睛,沉默地注視著這個深夜獨行者。
轉過街角時,周明聽見了打火機的聲音。
"哢嗒……"
清脆的機械聲在黑暗中異常刺耳。周明猛地停住腳步,看見路燈柱下站著個人影。那人佝僂著背,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裡,隻有夾著香煙的手指被路燈照得慘白。
"借個火。"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周明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當他走近時,突然打了個寒顫。九月的夜晚不該這麼冷,而站在燈柱下的人周圍溫度更低,像是站在冰窖旁邊。
"給。"周明遞出打火機,刻意保持著距離。
那隻伸過來的手蒼白得不正常,指甲縫裡沾著黑褐色的汙漬。借火人沒有接過打火機,而是直接將嘴裡的煙湊了過來。周明這才注意到,那根本不是普通香煙,而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黑色煙卷,表麵布滿細密的紋路,像是什麼東西風乾後卷成的。
火苗躥起的瞬間,周明聞到一股腐肉燃燒的惡臭。他胃裡一陣翻湧,差點把晚飯吐出來。借火人深深吸了一口,煙頭亮起詭異的暗紅色,不是正常的橘黃,更像是某種生物在黑暗中的眼睛。
"謝了。"借火人說著,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周明這時才注意到對方始終低著頭,寬大的連帽衫遮住了整張臉。他想快步離開,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像灌了鉛。路燈突然閃爍起來,在明滅的光線中,他看見借火人腳下沒有影子。
"你......"周明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借火人突然抬頭,周明隻來得及看見帽簷下的一片漆黑,然後對方就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了。那支點燃的黑色煙卷懸在空中片刻,才緩緩墜落,在水泥地上濺起幾點火星。
周明站在原地,冷汗浸透了襯衫。他盯著那支還在燃燒的煙,煙灰呈現出不正常的灰白色,像極了焚化爐裡的骨灰。一陣風吹來,煙灰打著旋兒飄起,有幾粒沾在他的褲腿上,立刻灼出幾個焦黑的小洞。
他轉身就跑,直到衝進公寓樓大廳才停下。值班的保安老張正打著瞌睡,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
"周先生?怎麼了?"老張揉著眼睛問。
"沒、沒什麼。"周明喘著粗氣,不想被人當成瘋子。他快步走向電梯,按下樓層按鈕時,發現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回到家,周明把所有燈都打開,又檢查了三遍門窗。他衝了個熱水澡,卻怎麼也驅不散骨子裡的寒意。躺在床上時,他盯著天花板,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那個沙啞的聲音:"借個火。"
睡眠像潮水般湧來時,周明夢見自己站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遠處有一點暗紅色的光,像極了那支黑色煙卷的火星。他朝光源走去,卻發現距離始終不變。黑暗中伸出無數蒼白的手,指甲縫裡都是黑褐色的汙漬。那些手抓住他的腳踝,冰冷刺骨的溫度順著血管往上爬......
周明尖叫著醒來,發現窗外已經天光大亮。他渾身濕透,枕頭上散落著幾粒灰白色的煙灰。
接下來的三天,周明再也不敢加班到深夜。但每到淩晨三點左右,他都會莫名其妙地醒來,聽見窗外有打火機的"哢嗒"聲。第四天晚上,他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決定去查查資料。
市圖書館的民俗區積著厚厚的灰塵。周明在《異聞錄》的殘本中找到一段記載:"夜行遇借火者,非人非鬼,徘徊陰陽兩界。其煙乃亡者骨灰所製,借活人之火續陰間之路。若三次借火不成,則借火人永世不得超生;若成,則借火者替之。"
書頁上的插畫讓周明渾身發冷——畫中那個低頭借火的人影,穿著和他那晚所見一模一樣的連帽衫。
"小夥子對民俗感興趣?"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周明回頭看見是個白發老者,胸前彆著"民俗學教授"的工牌。
"教授,您聽說過"借火人"的傳說嗎?"周明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隻是好奇。
老教授的眼睛突然變得銳利:"你在哪裡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