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在暮色中靜靜流淌,像一條慵懶的黃龍,蜿蜒向東。岸邊的小村落炊煙嫋嫋,狗吠聲此起彼伏。雷霞蹲在河邊搓洗著衣服,粗壯的手臂在渾濁的水中來回攪動,濺起的水珠打濕了她額前的碎發。
"死鬼,又跑哪兒浪去了?"她嘴裡嘟囔著,手上的動作卻不停。太陽已經西斜,她得趕在天黑前把衣服洗完。婆婆還等著她回去做飯。
遠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雷霞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那腳步聲沉重中帶著點拖遝,像是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泥地上——是她男人姚富回來了。
"哎喲,我的好媳婦兒,這麼勤快呢?"姚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一股子酒氣。雷霞回頭瞪了他一眼,見他手裡提著半瓶白酒,臉上泛著紅光。
"又喝上了?錢沒掙幾個,酒倒是喝得勤快。"雷霞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身來。她的腰有些酸,蹲得太久了。
姚富嘿嘿一笑,湊過來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這不是有人請客嘛。老張家兒子考上大學,擺了幾桌。"
雷霞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滾一邊去,讓人看見像什麼話。"話雖這麼說,她臉上卻浮現出一絲笑意。結婚六年,姚富這德性她早習慣了。
"看見怎麼了?我摸自己媳婦兒還犯法了?"姚富不依不饒,又湊上來在她耳邊吹氣,"晚上讓你叫得更響..."
"要死啊你!"雷霞紅著臉推了他一把,卻忍不住笑了,"趕緊回家,娘做的飯涼了。"
兩人沿著河岸往家走,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姚富三十出頭,個子不高但很結實,常年在水上討生活讓他的皮膚黝黑發亮。雷霞比他小兩歲,身材豐滿,是村裡出了名的能乾媳婦。
他們的家在村子邊緣,是間低矮的磚房,門前種著幾棵歪脖子棗樹。姚富的母親已經七十多了,腿腳不便,常年坐在門口的藤椅上曬太陽。
"娘,我們回來了。"雷霞一進門就喊道,順手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院裡的繩子上。
老太太眯著眼睛點點頭:"飯在鍋裡熱著呢。"
姚富把酒瓶放在桌上,湊到母親跟前:"娘,今天感覺怎麼樣?"
"死不了。"老太太哼了一聲,"你又喝酒了?"
"就一點點..."姚富訕笑著,轉頭對雷霞擠眉弄眼。
雷霞懶得理他,徑自去廚房盛飯。晚飯很簡單,一盆燉豬肉白菜燉粉條,幾個玉米麵饃饃,還有一小碟自家醃的鹹菜。姚富扒拉了兩口,突然說:"對了,明天有個活兒。"
"什麼活兒?"雷霞頭也不抬地問。
"撈屍。"姚富嘴裡塞滿食物,含糊不清地說,"上遊衝下來的,有人出兩千。"
雷霞的手頓了一下:"這麼貴?"
"說是沉了好幾天了,彆人不敢接。"姚富滿不在乎地說,"對我來說小菜一碟。"
老太太突然放下筷子:"這麼多,會不會這錢不乾淨,彆去。"
"娘,您就放心吧。"姚富拍拍母親的肩膀,"您兒子乾這行多少年了,什麼屍體沒見過?"
雷霞心裡莫名有些不安,但沒說什麼。姚富是村裡唯一的職業撈屍人,這活兒雖然晦氣,但收入比打魚強多了。這些年黃河裡沒少死人,有失足落水的,有自殺的,也有被人害了拋屍的。姚富水性好,膽子大,漸漸就乾起了這行。
夜裡,雷霞躺在炕上,聽著姚富的鼾聲,怎麼也睡不著。窗外的黃河水聲隱約可聞,像某種低語。她翻了個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第二天一早,姚富就出門了。雷霞站在門口,看著他扛著撈屍用的鉤竿和繩索,背影漸漸消失在晨霧中。
"小心點!"她喊了一聲,也不知道他聽見沒有。
姚富沿著河岸走了約莫兩裡地,來到約定地點。岸邊已經站了幾個人,看樣子是死者的家屬。一個中年男人迎上來,眼睛紅腫:"您就是姚師傅吧?"
姚富點點頭:"屍體在哪兒?"
"就在那片回水灣裡。"男人指著不遠處一個水流緩慢的河灣,"我弟弟三天前掉下去的,一直沒浮上來。"
姚富打量了一下水麵,河水渾濁,看不出深淺。他解開繩索,把一頭係在岸邊的樹上,另一頭綁在自己腰上。這是他的習慣,以防在水下被衝走。
"你們退後點。"他對家屬們說,然後脫掉上衣,露出精壯的上身。他活動了一下筋骨,拿起鉤竿,慢慢走入水中。
河水冰涼,姚富打了個哆嗦。八月的天,水卻冷得像早春。他深吸一口氣,潛了下去。
水下能見度很低,姚富隻能憑感覺摸索。鉤竿在河底掃來掃去,突然碰到了什麼東西。他心中一喜,調整方向又戳了幾下——確實是具屍體。
姚富浮上水麵換了口氣,然後再次下潛。這次他直接遊向屍體所在的位置。隨著距離拉近,水中的輪廓漸漸清晰——那確實是一個人形,麵朝下趴在河底,衣服被水流衝得飄動。
姚富伸手抓住屍體的肩膀,想把它翻過來。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手指接觸到的皮膚異常柔軟,幾乎要陷進去。他強忍不適,用力一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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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翻了過來。
姚富差點嗆水。那是一張腫脹變形的臉,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眼睛卻大睜著,仿佛在直視他。屍體的肚子鼓得像要爆開,手指和腳趾都泡得發白膨脹。最可怕的是,那張臉上竟然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
"巨人觀..."姚富心裡一顫。這是屍體在水中浸泡多日後產生的現象,他見過不少,但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更奇怪的是,這屍體沉在河底三天,按理說早就該浮上水麵了。
姚富不敢多看,迅速把繩索係在屍體腰間,然後浮上水麵。
"找到了!"他對岸上喊道,聲音有些發抖,"拉繩子!"
幾個男人一起用力,慢慢把屍體拖上岸。當那具腫脹的屍體露出水麵時,家屬們發出一陣驚呼和哭泣。姚富爬上岸,渾身濕透,嘴唇發白。
"這...這是我弟弟?"中年男人顫抖著問,不敢靠近。
姚富點點頭,用一塊布蓋住屍體的臉:"儘快下葬吧,彆放太久。"
家屬們千恩萬謝,把說好的酬金塞給姚富。姚富數都沒數就塞進口袋,隻想快點離開。他收拾好工具,頭也不回地往家走,總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在盯著他。
回到家時已是下午。雷霞正在院子裡喂雞,看見姚富的樣子嚇了一跳:"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姚富搖搖頭:"沒事,就是有點累。"他沒提那具屍體的可怕模樣,不想讓妻子擔心。
"快去換衣服,彆著涼了。"雷霞推著他進屋,"熱水在灶上,自己舀。"
姚富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乾淨衣服,但那種陰冷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晚飯時他沒什麼胃口,隻喝了點粥就躺下了。
雷霞察覺到他不對勁,但以為隻是累了,便沒多問。夜裡,她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陣動靜驚醒。姚富在炕上翻來覆去,嘴裡嘟囔著什麼。
"怎麼了?"雷霞推了推他。
姚富猛地坐起來,滿頭大汗:"沒...沒什麼,做了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