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在那兩個“手印”的上方,擋風玻璃上,毫無征兆地,開始出現一片區域。
那片區域的玻璃,像是從內部蒙上了一層水汽,變得模糊不清。但那不是水汽,因為它在動,在緩慢地……凝聚,變化。
最後,那片模糊的區域,凝結成了兩個空洞的、沒有任何生命感的……輪廓。
像是一雙眼睛。
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就是兩個模糊的窟窿,正直勾勾地……“看”著車裡的我們。
不,更準確地說,是“看”著剛剛砸了它手指的老周。
老周發出一種被掐住脖子的嗬嗬聲,整個人抖得像篩糠,褲子瞬間濕了一大片,騷臭味在車廂裡彌漫開來。他手裡的保溫杯“哐當”掉在腳墊上。
那雙“眼睛”就這麼貼著玻璃,一動不動。
我渾身冰冷,心臟縮成一團。我明白了,徹底明白了。這東西,它不是無緣無故出現的。它盯上老周了。是因為老周攻擊了它?還是因為老周身上有什麼吸引了它?那些下流話?那股暴戾之氣?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們被一個完全無法理解、無法抵抗的邪門東西困在了這個鐵棺材裡。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長如年。
老周被那雙“眼睛”看得精神瀕臨崩潰,他突然怪叫一聲,像是要擺脫這種令人窒息的注視,手腳並用地從駕駛座爬到了後座,蜷縮在角落裡,把臉埋進膝蓋,不敢再看。
那雙“眼睛”依然停留在前擋風玻璃上,方向似乎……微微偏轉了一點,依舊鎖定著老座的方向。
我僵在副駕駛座上,一動不敢動。我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引起它的注意。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種細微的、液體流動的聲音。不是從車外,是從……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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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聲音的來源。
是那個被老周砸爛的、殘留在車窗縫隙裡的那截“指尖”。它正在……融化。像蠟燭一樣,變成那種暗黑色的粘稠液體,順著玻璃和門板的縫隙,慢慢地流了下來,滴落在老周剛才坐過的駕駛座座椅上。
黑色的液體浸濕了布料,散發出冰冷的怪異氣味。
更讓我頭皮發麻的是,隨著那截“指尖”的融化,我感覺到,車外那東西的“注意力”,或者說它存在的核心,似乎……轉移了一部分到車內,轉移到了這灘正在擴散的黑色液體上。
那雙擋風玻璃上的“眼睛”輪廓,似乎淡了一些。
一個在極度恐懼下被逼出來的念頭,像閃電一樣劃過我的腦海:它的一部分,通過那個傷口,進來了?這灘黑色的液體,是它的延伸?是它的“眼睛”?
老周還在後座瑟瑟發抖,嗚咽著。
我死死盯著那灘不斷擴大的黑色液體,它像有生命一樣,在座椅上緩慢地蠕動著,蔓延著。它似乎對老周留下的氣息——也許是汗味,也許是恐懼的味道,更感興趣,主要朝著駕駛座以及通往後座的方向蔓延。
而我所在的副駕駛座這邊,相對“乾淨”。
一個可怕的認知在我心中形成:它要的不是我。至少現在,它的目標非常明確,是老周。我隻是個無關緊要的、恰好也在場的人。隻要我不動,不引起它的注意,我或許……能活下去。
這個想法讓我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和罪惡,但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
我屏住呼吸,像一尊石像一樣靠在椅背上,連眼皮都不敢多眨一下。我看著那黑色的液體,像活物一樣爬過座椅,滴落到腳墊上,然後,向著後座的方向流去。
後座傳來老周絕望的嗚咽,他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
“彆過來……彆過來……求求你……”他語無倫次地哀求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黑色的液體流到了駕駛座和後座之間的通道上。它沒有形態,就是一灘流動的、暗沉的汙跡,但在儀表盤微光的映照下,表麵似乎泛著一種詭異的、非自然的油光。
它開始向老周蜷縮的角落蔓延。
老周的哀求變成了尖叫:“滾開!啊……!救我!老婆!救我!”
他向我求救。但我動彈不得。恐懼像水泥一樣澆灌了我的四肢。我救不了他。我甚至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那灘液體觸碰到了老周的腳。
老周的尖叫聲猛地拔高,變成了淒厲的慘嚎,充滿了無法形容的痛苦。他拚命地想蹬腿,想把那東西甩掉,但他的動作很快變得僵硬、遲鈍。
那黑色的液體,像強酸,又像無數細小的寄生蟲,迅速地覆蓋了他的腳踝,然後是小腿……所過之處,他的褲子和皮肉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吞噬、融化,與那黑色的液體混合在一起。沒有流血,隻有一種……被吸收的可怕的粘膩聲響。
老周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慘叫聲越來越弱,最後變成了喉嚨被堵住的咯咯聲。他的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恐懼,直勾勾地看著我,眼神裡是最後的哀求和無儘的怨恨。
我閉上了眼睛。我不敢看。牙齒死死咬住嘴唇,嘗到了鹹腥的血味。耳朵裡充斥著那令人作嘔的、血肉被消融吞噬的聲音,以及老周生命最後時刻發出的斷斷續續的哽咽。
不知道過了多久,聲音停止了。
車廂裡陷入了一種死寂。連我之前能聽到的自己的心跳聲,都仿佛消失了。
我渾身都被冷汗浸透,冰冷地貼在皮膚上。我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一點點地睜開了眼睛。
我先是看向後座。
老周不見了。
他剛才蜷縮的那個角落,空無一物。座位上,地板上,乾乾淨淨,連那灘黑色的液體也消失了。沒有血跡,沒有殘骸,什麼都沒有。就好像老周這個人,從未在後座上存在過。
隻有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難以形容的怪異氣息。
我僵硬地轉動脖頸,看向前擋風玻璃。
那雙模糊的“眼睛”輪廓,也消失了。玻璃外,依舊是那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它走了。
帶著老周,一起消失了。
我就那麼坐著,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無法動彈,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直到天際泛起一絲微弱的灰色光芒,黑暗開始漸漸退去。
國道遠處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由遠及近。
一輛閃著黃燈的道路救援車,緩緩停在了我們車子的前麵。一個穿著工裝的中年男人下了車,敲了敲我的車窗。
我反應遲鈍地,幾乎是憑借本能,搖下了車窗。
冷冽的清晨空氣湧了進來,衝散了車內的怪味。
“是你們叫的救援?爆胎了?”司機師傅看著車裡就我一個人,又看了看後座空蕩蕩的,有些疑惑,“就你一個?你老公呢?”
我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我看著師傅那張被晨風吹得發紅的臉,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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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麼說?說老周被一個看不見的東西,通過一灘黑色的液體吃掉了?誰會信?
我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擠出一個僵硬到極點的笑容,聲音沙啞地說:“他……他等不及,說是有急事,半夜碰到個順風車,先走了。”
師傅愣了一下,顯然覺得這理由在荒郊野嶺十分古怪,但他也沒多問,隻是嘀咕了一句:“這地方也攔得到車?心可真大……行吧,我給你換胎。”
他繞到車後去忙活了。
我靠在椅背上,目光空洞地看著前方漸漸亮起來的天空。國道上開始有零星的車輛駛過。世界恢複了正常,仿佛昨夜那場極致的恐怖,隻是一個漫長而血腥的噩夢。
但我知道不是。
老周沒了。徹徹底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救援師傅換好了備胎,收了錢,開車離開了。
我坐進駕駛座,發動了車子。引擎發出正常的轟鳴聲。我開著車,駛離了這個讓我永生噩夢的地方。
我沒有回頭。
到了有警局的地方,我報了警,說老周半夜失蹤。警察帶著我回到事發地點調查,自然也一無所獲。他們懷疑過我,但找不到任何證據。最終,隻能列為失蹤人口處理。
我離開了那座城市,換了個地方生活。我儘量不去想那天晚上的事,但那畫麵,那聲音,已經刻在了我的骨頭上。
我偶爾會聽到一些跑長途的司機閒聊,說起那條國道靠近廢棄廠區的那一段,邪門得很。有人說半夜車子會莫名其妙熄火,有人說看到過黑影,還有人說,聽到過奇怪的聲音。但具體是什麼,誰也說不清。
我知道那是什麼。
那條冰冷的國道旁,又多了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都市怪談。而我知道,那個怪談的核心,是一個來自黑暗的東西。它可能還在那裡,靜靜地等待著下一個合適的……目標。
故事結束了。沒有鬼說話,沒有實體。隻有一輛壞掉的車,一個消失的男人,和一個帶著秘密活下去的女人。國道的夜晚,依舊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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