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骨的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
王國翠緊緊抓住李明貴的胳膊。
李明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他感到一隻冰冷的手按在了他的後頸上。
不,不是手,是一口氣。
一口緩慢、綿長、帶著泥土和腐爛氣息的氣,正對著他的後頸吹來。
他猛地回頭,身後什麼也沒有。
王國翠開始啜泣:“它……它是不是還在屋裡?”
突然,蚊帳無風自動,輕輕飄起一角,又落下。
接著,炕沿另一頭微微下陷,就像有人坐了下來。
夫妻倆僵在原地,不敢動彈,不敢呼吸。
他們眼睜睜看著炕席上出現一個淺淺的凹陷,慢慢延伸,就像有一個看不見的人躺了下來。
煤油燈終於熄滅了。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的一刹那,王國翠似乎看到炕那頭有一團模糊的黑影,人形,卻沒有五官。
“啊……”她終於崩潰地尖叫起來。
李明貴連滾帶爬下炕,摸到火柴,顫抖著點亮煤油燈。
屋裡空蕩蕩的,除了他們,沒有彆的人或東西。
但那股寒意更重了,空氣像是凝固了,帶著墳墓裡的陰冷。
“快走!”李明貴拉起幾乎癱軟的王國翠,跌跌撞撞衝出屋子,跑到院子裡。
夏夜本該悶熱,院子裡卻冷得像地窖。他們不敢停留,一直跑到最近鄰居家,拚命敲門。
鄰居披衣起來開門,見兩人衣衫不整、麵無人色,嚇了一跳。
“鬼……鬼吹氣...”李明貴語無倫次。
鄰居讓他們進屋,聽了經過,臉色也變了。
“怕是惹上不乾淨的東西了。”他抽著旱煙說。
那一夜,夫妻倆在鄰居家灶房湊合到天亮。
第二天,消息傳開了。村裡老人來看,說李明貴家準是衝撞了後山的孤魂。
李明貴這才說出碰倒墓碑的事。
“那是民國時的亂墳,早沒主了,但也不能不敬啊。”老人搖頭。
他讓李明貴準備香燭紙錢,去那墳前賠罪。
李明貴照做了,恭恭敬敬地磕頭燒紙。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
當夜,他們戰戰兢兢回家睡下。前半夜相安無事,就在他們以為沒事了的時候,那口氣又來了。
這次不是一口,而是接連不斷,從四麵八方吹來。
額頭、脖頸、後背、手臂...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圍著他們打轉,不時俯身吹氣。
更可怕的是,被吹過的地方會起一片雞皮疙瘩,久久不散。
夫妻倆再次逃出屋子,在院子裡蹲到天亮。
從此,他們不敢再在屋裡過夜。每天天黑前,就用木板把門窗釘死,在院子裡搭個草棚睡。
村裡人議論紛紛,沒人敢接近那屋子。有年輕人不信邪,晚上去探究竟,結果被那詭異的吹氣嚇得屁滾尿流。
李明貴請過神婆做法事,神婆舞弄一番,說是個冤魂,怨氣太重,送不走。
“那咋辦?”李明貴問。
“要麼它走,要麼你們走。”神婆說。
夫妻倆舍不得祖屋,硬撐著。但夜複一夜的恐懼耗儘了他們的精力。王國翠日漸憔悴,李明貴也瘦得脫了形。
一個月後,他們終於決定遠走他鄉,去打工。
那是個陰天,烏雲低垂,山雨欲來。夫妻倆收拾了細軟,準備去王國翠娘家暫住。
臨走前,李明貴回頭看了眼生活了半輩子的老屋。牆皮剝落得更厲害了,像一張長滿癬疥的臉。窗戶黑洞洞的,仿佛藏著什麼。
“還會回來嗎?”王國翠問。
李明貴搖搖頭,又點點頭,最終什麼也沒說。
他們鎖上門,踩著泥路向村外走去。路兩旁的玉米已經一人多高,在風中沙沙作響。
走到村口時,王國翠忽然站住,摸了摸自己的後頸。
“怎麼了?”李明貴問。
“好像...又有氣吹我。”她臉色蒼白。
李明貴四下張望,田野空曠,除了他們,一個人影也沒有。
但那口氣確實存在,涼颼颼的,帶著熟悉的泥土味。
它跟著來了。
李明貴拉起王國翠的手,快步向前走。走出很遠,他忍不住回頭望去。
山坳子村靜臥在群山懷抱中,如一幅水墨畫。他們的老屋在遠處隻剩下一個小點,模糊不清。
但李明貴似乎看到,老屋的窗口有一團更黑的影子,正朝他們離開的方向望著。
風吹過山林,如泣如訴。
那之後,山坳子村少了一戶人家。李明貴家的土坯房就這樣荒廢下來,門窗釘著木板,像瞎了的眼睛。
村裡人偶爾會議論起那個“鬼吹氣”的夜晚,但沒人敢去探究真相。隻有放牛的孩子說,有時在黃昏時分,會看到那屋子的窗口有黑影晃動,像是一個人,在不停地對著外麵吹氣。
而山風穿過破敗的窗縫時,發出的嗚咽聲,也像極了人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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