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木匠舉高火把照看,倒吸一口冷氣——他們不知何時走上了一條完全陌生的小徑,兩旁是密密麻麻的荊棘叢,根本不是平日裡上山的路,其他村民的火把光亮也不見了。
“往回走!”張木匠果斷轉身。
可走了約莫一炷香時間,他們又回到了剛才的地方。
“鬼打牆了!”小栓聲音發顫。
張木匠強作鎮定,掏出柴刀在樹乾上刻下記號。他們繼續走,然而一刻鐘後,果然又看到了那個記號。
“彆走了,等天亮。”張木匠無奈地說。山裡有種說法,遇到鬼打牆,越是亂走越危險。
父子倆找了個背風處坐下,準備利用周圍樹枝生堆火。突然,小栓指著遠處:“爹,看那邊是不是有房子?”
張木匠眯眼望去,密林深處隱約有座房屋輪廓,窗內透出微弱燈光。
“這荒山野嶺的,誰家住這兒?”小栓疑惑。
張木匠也納悶,後山除了那個荒墳圈,並無人家。他想起老蘇頭講的故事,心頭一緊。
正當他猶豫時,屋內走出一個人影,朝他們招手。
“爹,有人。”小栓說話有些僵硬。
張木匠定睛細看,那人穿著古怪的灰布長衫,腦後確實拖著條辮子,與老蘇頭描述的一般無二!
“彆過去!”張木匠拉住兒子,但小栓仿佛被迷了心竅,徑直朝那人走去。
張木匠急忙追趕,卻感覺雙腿如灌鉛般沉重。眼看小栓越走越遠,他拚儘全力大喊兒子的名字。
小栓突然停住腳步,茫然回頭。就在這一瞬,那房屋和人影如煙霧般消散了。
張木匠衝上前抱住兒子,二人驚魂未定,發現他們正站在荒墳圈邊緣,幾塊殘破的墓碑在雪地中泛著青白的光。
“爹,我剛才看見了一座瓦房,還有個老爺爺招手讓我進去取暖。”小栓顫抖著說。
張木匠不敢久留,拉著兒子往回走。
幸運的是,這次路變得正常了,他們很快聽到了其他搜尋者的呼喊聲。
天亮時分,眾人在一條山溝裡找到了昏迷的趙小蓮。她渾身冰冷,手裡緊握著一把草藥。
趙小蓮被抬回家,高燒不退,胡言亂語。趙大夫束手無策,老蘇頭來看後,臉色大變。
“快去請西村的白婆婆!”老蘇頭急道,“這孩子撞邪了!”
白婆婆是這一帶有名的神婆,年過八旬仍眼明心亮。她來看後,點頭確認了老蘇頭的判斷。
“魂魄被勾走了一縷,得去丟魂的地方找回來。”白婆婆說。
於是在趙小蓮稍微清醒時,白婆婆仔細詢問她那天的經曆。
“我……我原本在采藥,突然起風了,迷了路。”趙小蓮虛弱地說,“後來看見一座房子,有個老婆婆在門口繡花,叫我進去歇歇。”
“你進去了?”白婆婆問。
趙小蓮點頭:“我喝了口熱水,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白婆婆轉向眾人:“得去荒墳圈做法事,把孩子的魂喚回來。”
儘管害怕,但救人心切,十幾個村民還是跟著白婆婆上了山。白婆婆讓他們在荒墳圈外等著,自己手持桃木劍和銅鈴,走進墳地中央。
眾人遠遠看著,見白婆婆點起香燭,搖鈴念咒。突然刮起一陣旋風,卷起雪花漫天飛舞。
眾人看不清具體情況,隻聽見白婆婆嘴裡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風停後,白婆婆走出來,臉色蒼白:“談妥了,他們答應放人,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老蘇頭問。
“覃家說,他們之所以滯留陽間,是因為無人祭祀,成了孤魂野鬼。”白婆婆低聲道,“他們要我們每年深冬,在墳前祭奠一次,連續三年。之後他們便會安心投胎去。”
“這......”眾人聽到鬼魂還要待三年,有些心虛,誰知道這三年裡它們會不會再出來嚇人。
老蘇頭沉思片刻,說:“畢竟是咱們村的先民,祭奠也是應該的。”
於是村裡湊錢買了祭品,白婆婆主持了簡單的祭奠儀式。說也奇怪,儀式結束後,趙小蓮的高燒就退了,第二天就能下床走動。
這件事後,村裡人再也不敢天黑後上山了。而張木匠父子至今說不清那晚看到的究竟是幻影還是真實。
隻有老蘇頭在一次醉酒後透露,他小時候,爺爺曾說過,覃家人不是普通病死的,而是一場瘟疫的受害者。當時滿清官府怕疫情擴散,把他們一家封鎖在屋裡,活活餓死燒死了。他們的冤魂不散,才會時常出現在山林間。
今年深冬,村裡按照約定,再次前往荒墳圈祭奠。老蘇頭作為主祭人,燒紙錢時低聲念叨:“列祖列宗安息吧,以後小輩們年年給你們燒紙錢。”
一陣寒風吹過,卷起紙灰和雪花打著旋兒升向天空,仿佛無聲的回應。
夜幕降臨,村民們匆匆下山。回頭望去,荒墳圈在暮色中靜默如初,隻有最後幾片紙錢在風雪中翻飛,如同時光裡未說完的話語,飄向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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