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西南大山裡的一個小村莊,名叫梨樹灣。那裡山清水秀,民風淳樸,至少在白日裡是這樣。
我家是村裡常見的土牆瓦房,屋後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門前有棵歪脖子老樹,夏天的時候,樹蔭能遮住半個院子。
十三歲那年的暑假,我是在老家陪爺爺奶奶過的。爺爺話不多,總是坐在門檻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奶奶則忙裡忙外,身子骨還算硬朗。
直到那個悶熱的傍晚,奶奶的老毛病——心口疼,毫無征兆地犯了。她臉色煞白,捂著胸口,額頭上全是冷汗,呼吸也變得急促。爺爺翻箱倒櫃,隻找出一個空藥瓶,奶奶常吃的救心丸已經沒了。
去鎮上衛生院抓藥,最近的路是沿著村後那條山溝走,翻過兩個坡,大約要一個半小時。如果繞大路,得走上三個多鐘頭。
眼看天色就要徹底暗下來,爺爺腿腳不便,夜裡走山路更是危險。我雖然心裡發怵,但還是站了出來:“爺爺,我去鎮上給奶奶買藥。”
爺爺看著我,昏黃的眼睛裡滿是擔憂,但奶奶痛苦的呻吟聲讓他下了決心。他給我一個軍用水壺,灌滿了涼開水,又把那支用三節一號電池的老式鐵皮手電筒塞到我手裡,反複叮囑:“走大路!寧可多花點時間,千萬彆貪近走山溝那條小路!聽見沒?夜裡頭,那溝裡不太平。”
我用力點頭,把爺爺給的買藥錢仔細揣進褲兜,背上水壺,拎著手電筒就出了門。
一開始,我是打定主意走大路的。夕陽的餘暉把田野染成一片溫暖的金黃,遠處的村莊炊煙嫋嫋,偶爾傳來幾聲狗吠,一切都顯得安寧祥和。
可走著走著,我心裡就算計開了:走大路得多花一倍時間,奶奶等得了嗎?那條山溝小路,我白天也跟夥伴們走過幾次,除了荒涼點,也沒什麼嘛。少年人的莽撞和僥幸心理占了上風,我決定抄近路。
就在我拐進山溝入口的那一刻,太陽的最後一絲光線也被大山吞沒,夜幕像一塊巨大的黑布,唰地一下籠罩了天地。
山裡的夜,黑得純粹,黑得厚重,沒有月亮,隻有幾顆稀疏的星星,發出冰冷微弱的光。
我擰亮手電筒,一道昏黃的光柱劈開黑暗,勉強照亮腳前幾米坑窪不平的土路。路兩邊是比人還高的茅草和灌木叢,在黑夜裡像無數沉默的鬼影。
山風穿過溝壑,發出嗚嗚的聲響,吹在身上,帶著一股浸入骨頭的陰冷。我緊了緊單薄的衣衫,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膽,邁開了步子。
手電光晃過,兩旁的草叢裡似乎總有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跟著我。我不敢細看,也不敢回頭,隻是加快腳步,心裡默念著“不怕不怕”,眼睛死死盯著前方被光圈照亮的那一小片區域。
山溝的路越走越窄,也越來越荒涼。路的一側開始出現一片亂葬崗,那是村裡埋橫死之人或無名屍首的地方。
大大小小的墳包雜亂無章地堆著,不少墳頭已經塌陷,露出裡麵的朽木爛棺。白天經過這裡,我們都得跑著過去,更彆說這樣的深夜了。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手電光不由自主地掃過那些墳包。突然,光斑定格在一個較大的、墳頭塌了半邊的土墳上。墳坑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我屏住呼吸,下意識地把手電光聚焦過去。這一看,我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那不是動物。墳坑裡,站著兩個“人”。不,或許不能稱之為人。它們的身形異常高大、瘦削,穿著像是用破舊麻袋片縫製的黑色衣服,乾癟得像兩根竹竿。它們的臉模糊不清,仿佛蒙著一層黑霧,但能感覺到一種非人的冰冷和死寂。
它們的手裡,正拖拽著一具剛從墳裡扒出來的屍體。那屍體看樣子剛埋下不久,還沒完全腐爛,皮膚是一種死人的青灰色。接下來的一幕,讓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
隻見其中一個黑衣“人”,伸出乾枯鳥爪般的手,抓住屍體的胳膊,猛地一扯。“刺啦”一聲,像是撕開一塊破布,那條胳膊就被硬生生撕拽了下來,隨手丟在一邊的亂草裡。
另一個黑衣“人”,則用長長的、閃著幽光的指甲,劃開了屍體的肚皮,裡麵的內臟混著暗紅色的血液,稀裡嘩啦地流了出來。它們動作熟練、麻木,仿佛在肢解一頭牲畜,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沒有聲音,除了屍體被撕裂時那種令人牙酸的悶響。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濃烈的腐臭和血腥味,直衝我的腦門。
我嚇得魂飛魄散,手腳冰涼,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叫出聲。我猛地關掉手電筒,整個人蜷縮進路邊的深草叢裡,渾身抖得像篩糠。那是鬼差?還是什麼更邪門的東西?它們在肢解死人?為什麼?
我不敢看,也不敢動,隻覺得無邊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把我淹沒。時間仿佛停滯了,每一秒都漫長如年。
不知過了多久,墳坑那邊的撕扯聲似乎停止了。我偷偷從草縫裡望出去,那兩個黑衣鬼差不見了,連同那具被肢解的殘屍也消失了,隻留下地上一些汙穢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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