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頭死的那天晚上,他兒子在墳地燒了份怪東西。
李強到現在還記得那張紙的顏色,黃得發黑,像死人放了很久的牙。
老張頭的棺材剛入土,他兒子就蹲在新墳邊上抽煙,煙頭一亮一亮的。
李強是守墓的,本來想過去說墳場不能抽煙,可走近了才發現不是在抽煙,是在燒紙。
燒的是一張疊成方塊的黃紙,火苗舔著紙邊,那人手指頭被燙得發紅也不撒手。
“燒啥呢?”李強問。
老張頭兒子抬頭,眼睛通紅:“守墓契。”
就這三個字,李強後脖頸子一陣發涼。他在這片墳地看了十幾年墓,倒是聽過這說法。說是很久以前大戶人家埋了人,會找個倒黴蛋簽這玩意兒,簽了就得世世代代守著這片墳,走了就要倒大黴。
“現在哪還有這個。”李強乾笑兩聲。
老張頭兒子把最後一點紙灰搓進土裡,站起來拍拍褲子:“簽了就得守,守到死。”
那晚之後,李強再沒見過老張頭的兒子。墳場多了個新守墓的,叫王老五,四十來歲,瘦得像根柴,整天不說話,就蹲在值班室門口啃乾饅頭。據說是老張頭兒子介紹來的,再多問就不肯回答了。
李強覺得晦氣,提前下班回了家。他家就在墳場山腳下,一間平房,老婆王娟正對著鏡子抹口紅,抹得血糊淋拉的。
“今天咋這麼早?”王娟從鏡子裡瞥他,“又摸魚?”
李強脫了外套扔沙發上:“新來個守墓的,邪性。”
王娟嗤笑一聲,轉過身來,裙子短得露大腿根:“能有多邪性?還能比你邪性?天天掰開老娘逼研究的時候咋不說邪性?”
這話夠誘惑,李強卻笑不出來。他走到窗邊,看見山腰上墳場那邊有光一閃一閃的,像有人打手電筒。
“真邪性,”他說,“老張頭兒子簽了守墓契。”
王娟不抹口紅了,愣那兒:“啥契?”
“守墓契。”李強點煙,手有點抖,“簽了那玩意兒,就得守一輩子墳,走了就得死。”
王娟罵了句臟話,走過來搶他煙抽:“扯犢子吧,現在哪還有這個。”
“王老五來了,”李強說,“就新來的那個,從昨晚上開始就在墳場轉悠,不吃飯不睡覺,跟個鬼似的。”
王娟朝窗外瞥一眼,突然不說話了。山腰上那光還在閃,但怪的是,那光不是白的,是綠的。
兩口子看了會兒,王娟先開口:“你說……守墓契真那麼邪乎?”
李強沒吭聲。他想起老張頭下葬時候的事。那天天陰得厲害,但沒下雨,棺材剛放進坑裡,就聽見墳場深處有人哭,哭得瘮人,可去找又沒人。
後來老張頭兒子就簽了那玩意兒。
“睡吧。”李強拉上窗簾,“明天還得上班。”
王娟卻來勁了,貼上來摸他:“怕啥,真有鬼也得講理吧?咱又沒簽那玩意兒。”
李強推開她:“今天沒心情。”
“咋了?讓鬼嚇軟了?”王娟說話越來越難聽,“要不我去找王老五試試?讓他弄死我。”
李強瞪她一眼,但沒接話。他滿腦子都是那綠光。
第二天李強去上班,特意繞到新墳那邊看了看。老張頭的墳頭乾乾淨淨,連片葉子都沒有。王老五蹲在遠處一個墳包上,正啃饅頭,眼睛直勾勾盯著這邊。
“吃了嗎?”李強打招呼。
王老五沒說話,就是啃饅頭。李強走近點,發現他啃的是個硬饅頭,嘎吱嘎吱響,像在嚼骨頭。
“那什麼,”李強指指老張頭的墳,“他兒子簽的守墓契,你真信這個?”
王老五突然不嚼了,轉頭看他。那眼神空蕩蕩的,像兩個黑窟窿。
“簽了就得守,”王老五說,聲音啞得厲害,“不守就得死。”
李強後背發涼:“怎麼個死法?”
王老五咧咧嘴,牙縫裡都是饅頭渣:“你猜。”
這天李強一直心神不寧。下班回家,王娟不在,屋裡一股香水味。桌上留了張紙條:去打麻將,晚點回。
李強坐立不安,又去看山腰上。天還沒黑透,墳場那邊已經起了霧,綠瑩瑩的霧。
等到晚上十點,王娟還沒回來。李強打電話,關機。他罵了句,穿上外套要去麻將館找,一開門,卻看見王娟站在門口,臉白得像紙。
“見鬼了?”李強問。
王娟不說話,擠進門,直接脫衣服。裙子扯壞了,內衣帶子也斷了一根。
“你他媽跟誰鬼混去了?”李強揪她頭發。
王娟眼神發直:“墳場……我去墳場了。”
李強手一鬆:“你去那兒乾啥?”
“找王老五,”王娟突然笑起來,笑得瘮人,“你說他邪性,我去試試有多邪性。”
李強以為王娟真和王老五乾逼了,一巴掌扇過去,王娟嘴角見血,卻還在笑。
“他沒碰我,”王娟抹抹嘴,“他就給我看了個東西。”
“什麼東西?”
王娟眼神更空了:“守墓契。他說……該咱們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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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李強罵了一夜,王娟卻像中了邪,翻來覆去就說這一句話:該咱們簽了。
後半夜,李強被尿憋醒,發現王娟不在床上。他出屋找,聽見廚房有動靜。王娟背對著他,站在洗碗池前,不知道在乾啥。
“大半夜不睡覺乾啥呢?”李強開燈。
王娟轉過身,滿嘴是血。她手裡拿著塊生肉,正在啃,血水順著下巴往下淌。
“你瘋了吧?”李強衝過去搶肉。
王娟眼睛瞪得老大,嗚嗚呀呀說不出話。李強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肉,是塊死人供品——墳場上常見的冷豬肉,還帶著白毛。
第二天李強請假沒上班,把王娟鎖屋裡。王娟開始說胡話,說什麼“時辰到了”“該簽了”。李強心煩,去小賣部買煙,回來時聽見屋裡有動靜。
王娟在哭,還有男人聲音。
李強踹開門,屋裡卻隻有王娟一個人,對著牆說話。
“跟誰說話呢?”李強揪她領子。
王娟眼神迷瞪:“王老五啊,他不是站那兒嗎?”
李強回頭看,牆角空空蕩蕩。
邪門的事從這天開始多起來。先是家裡電器時好時壞,燈忽明忽暗,電視自己開關。有天王娟做飯,菜刀突然飛起來,差點砍到她脖子。
接著是聲音。夜裡總聽見有人撓門,吱啦吱啦的,可開門又沒人。有次李強氣急了,拎著鐵棍守門口,聽見撓門聲猛地開門,門外什麼都沒有,可低頭一看,自己手背上多了幾道血印子。
最瘮人的是王娟的變化。她開始怕光,大白天拉窗簾,在屋裡點蠟燭。有次李強看見她蹲在廁所地上,用血在畫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