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覺得,今晚這趟夜路,不隻我一個人在走。
加班到淩晨兩點,整個城市像死了一樣安靜。我叫了輛網約車,司機是個悶葫蘆,一路無話。
車裡的空調開得很大,我卻總覺得脖子後麵一陣陣發涼,像有人貼著皮膚在吹氣。我縮了縮脖子,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視線,無意中瞥向後視鏡。
司機的眼睛正從鏡子裡死死盯著我。
不是看路,是盯著我。
我心裡一咯噔,汗毛瞬間立了起來。沒等我發作,他的目光又迅速移回前方,仿佛剛才隻是我的錯覺。可能真是我太累了。我安慰自己,把車窗降下一點,讓夏夜悶熱的風吹進來,衝散車裡的寒意。
車在老城區邊緣停下,離我住的公寓還有一段距離。前麵在修路,車進不去。我付了錢,拉開車門下車。司機一秒都沒多待,油門一轟,車子迅速消失在夜色裡,快得有點倉皇。
我站在路邊,看著眼前這條我必須走過的巷子。它又長又深,像一張黑色的嘴。老路燈壞了好幾盞,剩下的也半死不活,光線昏黃,勉強照亮幾步內的路。兩旁的舊樓窗戶都是黑的,沒有一點人氣。這條路我白天常走,今晚卻覺得格外陌生和陰森。
我深吸一口氣,攥緊了背包帶子,邁步走了進去。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格外清脆,嗒,嗒,嗒。走了大概十幾米,我隱約覺得不對勁。
除了我的腳步聲,好像還有另一個聲音。
很輕,幾乎聽不見,但確實存在。像是有人踮著腳,輕輕落在地上的聲音,就響在我的腳步聲後麵,緊緊跟著。
我停下。
那個聲音也停了。
巷子裡死寂。隻有我的心跳聲,咚,咚,咚,撞得胸口發疼。我猛地回頭。
身後空蕩蕩的,隻有被路燈拉長的、扭曲的影子。什麼都沒有。
是回聲嗎?或者是隔壁街的聲音?我努力給自己找理由,但心裡的寒意卻越來越重。我咬咬牙,繼續往前走,故意放重了腳步。
嗒!嗒!嗒!
那個細微的、墊腳般的聲音又出現了。
嗒…嗒…嗒…
它完美地嵌在我的腳步聲之後,不緊不慢,如影隨形。我快,它也快;我慢,它也慢。我試著用腳跟跺地,發出沉悶的“咚”聲。
身後傳來的,卻是清晰的“嗒”。
那不是回聲。
有東西跟著我。
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我渾身僵硬,不敢再回頭,隻能拚命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起來。身後的那個腳步聲也立刻變得急促,緊緊黏著我。
它離我很近。近到我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帶著腐朽氣息的氣流,一陣陣拂過我的後頸。
我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拚命壓抑著喉嚨裡的尖叫。快到了,就快到了,轉過前麵那個彎,就能看到公寓樓下的燈光了。我幾乎是衝刺著跑過拐角。
不遠處,公寓樓的保安亭亮著溫暖的燈光。我像看到救星一樣,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撲到緊閉的玻璃門上,瘋狂拍打。
值班的保安老王正打著瞌睡,被驚醒後,睡眼惺忪地給我開了門。“小姑娘,這麼晚才回來?慌什麼呀?”
我衝進去,扶著膝蓋大口喘氣,驚魂未定地指向身後的巷子:“有……有人跟著我!”
老王探頭往外看了看,巷子口空無一人。“沒人啊,你是不是聽錯了?這大晚上的。”
“真的有腳步聲!一直跟著我!”我聲音發抖。
老王又用手電筒照了照,光線所及,什麼都沒有。“估計是野貓野狗吧,或者你自己嚇自己。快回去休息吧,臉都嚇白了。”
我驚疑不定地看向外麵,黑暗的巷口寂靜無聲。難道真是我神經過敏?工作的壓力太大了?我謝過老王,心神不寧地走向電梯間。
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鍵。電梯門緩緩關上,狹小的空間裡隻有我一個人。我靠著冰冷的轎廂壁,稍微鬆了口氣。也許真是我太累了。
電梯開始上升。
輕微的失重感傳來。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然後,我的目光僵住了。
在我雙腳旁邊,光潔的電梯地板上,多了一雙模糊的腳印。
一雙濕漉漉的、帶著泥汙的腳印。很小,像是女人的腳。它就突兀地出現在那裡,緊挨著我的腳後跟。
可我剛才進來時,明明什麼都沒有!
我的血一下子涼透了。它跟進來了。它就在這個電梯裡,站在我身後。
我不敢抬頭看光可鑒人的電梯內壁,我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我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帶著粘稠濕氣的存在,緊貼著我背後站著。電梯裡的燈光嗤啦閃爍了幾下,變得昏暗。
我死死盯著跳動的樓層數字,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終於,“叮”一聲,我的樓層到了。
門一開,我立刻衝了出去,頭也不回地跑到我家門口,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鑰匙。試了好幾次,才插進鎖孔,擰開,撞進門內,然後砰地一聲狠狠關上,反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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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心臟快要跳出喉嚨。
客廳裡亮著燈,電視還開著,聲音放得很大。我老公張浩癱在沙發上,一邊玩手機一邊看電視,茶幾上擺著啤酒罐和花生殼。看到我狼狽的樣子,他皺起眉:“我操,你見鬼了?搞成這樣。”
“浩子……好像,好像真的有東西跟著我……”我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把經過說了一遍。
張浩不耐煩地打斷我:“得了吧你,就是加班加出幻覺了。哪來的鬼?老子活了三十年,毛都沒見過一根。快去洗洗,過會讓老公檢查檢查你那張大黑逼。”
他還是這副德行,粗俗,從不把我當回事。要是平時,我肯定要跟他吵,但現在,我連吵架的力氣都沒有。家裡的燈光和人氣讓我稍微安心了一點,但那種被窺視、如芒在背的感覺並沒有完全消失。
我掙紮著站起來,想去倒杯水壓驚。走過客廳時,我無意中瞥了一眼電視旁邊的黑色電視屏幕。
屏幕上,映出客廳的景象:沙發,電視櫃,張浩癱著的身影。
還有……
在張浩的沙發後麵,模模糊糊地,站著一個人形的影子。很淡,像一團扭曲的黑霧,看不清臉,但能感覺到它正“看”著張浩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