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刮擦聲並未停止,反而更清晰了些,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質感。它慢慢地,慢慢地,移向了堂屋正中——奶奶停放棺木的地方。我的心臟驟然縮緊,目光死死盯住那口漆黑的棺材。是裡麵?不可能,棺蓋已經釘死了。是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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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擦聲在棺材附近停了下來。緊接著,另一種聲音響了起來。是布料摩擦的聲音,很輕,很緩,像是有人穿著厚衣服,在極其緩慢地移動。悉悉索索,悉悉索索……那聲音,繞著棺材,一圈,又一圈。
我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手腳冰涼,動彈不得。我想喊,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無形的、穿著厚衣服的“存在”,以一種緩慢到極致的步伐,圍繞著奶奶的棺木踱步。
沒有腳步聲,隻有那陰森到極點的布料摩擦聲,在死寂的夜裡,一下下刮擦著我的神經。
就在我被這無形的恐怖壓迫得幾乎要窒息時,桌上的招魂鈴,突然自己動了一下。
不是搖晃,而是極其輕微地、原地顫抖了一下。仿佛有什麼東西觸碰了它,或者……穿過了它。
鈴鐺下的紅繩,無風自動,微微飄起了一個弧度。
我死死地盯著鈴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停了下來。整個堂屋陷入了絕對的死寂,連煤油燈燃燒的劈啪聲都消失了,空氣沉重得如同水銀。
然後,我看見,那枚沉寂的鈴鐺,開始以一種違反物理定律的方式,極其緩慢地立了起來!
它就那麼懸空立在了桌麵上方一寸的地方,暗沉的鈴身微微震顫著。固定鈴舌的阻礙,似乎消失了。鈴舌懸在鈴鐺內部,像一顆靜止的心臟。
我屏住呼吸,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已經達到了頂點,反而生出一種麻木的平靜。我知道,它要響了。是奶奶嗎?還是彆的什麼東西?我已經無法思考。
鈴鐺保持著懸立的姿態,約莫有十幾秒。然後,它極其輕微地,朝著我所在的方向,傾斜了一下。就像……一個人在點頭示意。
下一秒,沒有任何外力作用,那鈴舌,輕輕撞向了鈴壁。
“叮……”
聲音並不響亮,甚至可以說是清脆空靈,但在死寂的夜裡,卻像一道驚雷,直接炸響在我的靈魂深處。那不是金屬的撞擊聲,更像是一滴冰水,滴進了幽深古井的水麵,漾開一圈圈無形的、寒冷的漣漪。
鈴聲過後,鈴鐺悄無聲息地落回桌麵,恢複了原狀,依舊那般古舊暗沉,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我的幻覺。
但我知道,不是。
因為幾乎在鈴聲響起的同時,我清晰地感覺到,一隻冰冷、乾枯、毫無生氣的手,非常輕地撫摸了一下我的頭頂。那觸感熟悉而陌生,帶著墳墓般的寒意,轉瞬即逝。
堂屋裡那股無形的壓力,也隨之驟然消失。煤油燈的光恢複了正常的跳動,屋外風的嗚咽聲也重新傳了進來。
我癱坐在條凳上,渾身都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過了許久,才找回一絲力氣。我抬眼望向奶奶的遺像,照片裡的她,笑容似乎深了一些,眼神依舊溫和,卻仿佛多了一絲了然的慰藉。
天快亮時,父親才躡手躡腳地來到堂屋,帶著一身酒氣,眼神躲閃,不敢看我,更不敢看那枚鈴鐺。
我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那晚的經曆。第二天,在族人的主持下,那枚招魂鈴被用紅布層層包裹,放進了奶奶的棺木,隨著她一起葬入了黃土之下。所有的秘密和恐懼,都被深深掩埋。
很多年過去了,我早已在城市紮根,過著與故鄉截然不同的生活。但在每一個秋風乍起的深夜,我偶爾還會從夢中驚醒,耳邊仿佛又回蕩起那一聲清冷入骨的“叮”聲,頭頂似乎還能感受到那一下冰涼的撫摸。
那不是怨恨,也不是索命,更像是一種告彆,一種跨越了生死界限的、笨拙而古老的牽掛。隻是這牽掛的方式,太過陰森,太過邪門,帶著泥土深處和古老習俗的冰冷烙印,讓我此生難忘。
我終究沒有再見過奶奶,無論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但那枚不會為活人作響的招魂鈴,卻讓我在極致的恐怖中,觸碰到了逝者沉默的溫柔。隻是這溫柔的代價,是讓那個深秋的夜晚,永遠地凍結在了我的記憶裡,成為一道無法愈合、隱隱作痛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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