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要是我...”他想說萬一,被劉桂花捂住嘴。
“彆說晦氣話。”劉桂花眼圈發紅,“你不會有事的。”
夜深了,蟲鳴漸歇。
子時快到了。
劉桂花吹滅多餘的燈,隻留七盞油燈亮著。她看著李國堂,臉在燈光下泛著紅。
兩人成親二十年,第一次這麼緊張。
“來吧。”劉桂花低聲說,開始解衣扣。
李國堂也脫衣服,手有些抖。不是激動,是怕。
窗外,月亮被雲遮住,院子暗下來。
風起了,吹得窗戶紙嘩嘩響。
突然,院門外傳來腳步聲。
很輕,很慢,一步一步,朝屋子這邊來。
李國堂渾身一僵,劉桂花也聽見了,抓住他的手。
腳步聲停在院門口。
屋裡,夫妻二人屏住呼吸。
靜了一會兒,腳步聲又響起,這次進了院子,朝屋子走來。
一步,一步,不緊不慢。
停在門外。
李國堂盯著門,劉桂花緊緊抱著他,兩人身體貼在一起,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門外沒了聲音。
但李國堂感覺,門外有東西,在等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油燈的火苗跳了跳。
突然,敲門聲響起。
很輕,三下,停一下,又三下。
李國堂想起陳神婆的話:不能應聲,不能開門。
他捂住劉桂花的嘴,示意她彆出聲。
敲門聲停了。
但門縫下,慢慢滲進水來。
不是血,是水,清亮的水,從門縫下滲進來,在門口積了一小攤。
水越來越多,慢慢向屋裡蔓延。
劉桂花瞪大眼睛,死死捂住嘴。
水蔓延到第一盞油燈下,火苗“噗”一聲滅了。
屋裡暗了一分。
接著是第二盞,第三盞。
水到哪兒,哪兒的燈就滅。
李國堂看著水慢慢逼近,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想起李二狗濕透的屍體,想起橋上濕漉漉的石頭。
水越來越近,第四盞燈滅了。
隻剩三盞燈,屋裡昏暗。
劉桂花突然動了,她翻身騎到李國堂身上,緊緊抱住他,在他耳邊說:“彆怕,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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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很暖,在昏暗的燈光下,像一團火。
李國堂抱住她,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心跳合二為一。
水蔓延到第五盞燈下,火苗搖晃,但沒滅。
門外的敲門聲又響了,這次很急,很重,像在砸門。
但水停住了,不再往前。
第六盞燈的火苗跳了跳,依然亮著。
第七盞燈最亮,在屋子中央,像個小太陽。
夫妻二人緊緊相擁,開始日逼,在這昏黃的燈光下,在這詭異的夜晚,用最原始的方式對抗門外的恐懼。
他們不管不顧,驚恐和活命的渴望讓他們做了一次又一次。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停了。
門縫下的水,慢慢退去,像退潮一樣,消失在門外。
天快亮時,第七盞油燈終於滅了。
但亮光從窗戶透進來,屋裡漸漸亮了。
李國堂和劉桂花癱在炕上,渾身汗濕,精疲力儘,但都活著。
門外,雞叫了。
天亮了。
李國堂小心下炕,走到門邊,從門縫往外看。
院子裡,香灰圈完好無損,三圈圓圓的灰線,把屋子圍在中間。
圈外,有三雙腳印,濕漉漉的腳印,在晨光中慢慢變乾,消失。
王大山帶人來時,李國堂已經收拾好了。他沒說昨晚的事,隻說自己沒事了。
村裡人聽說李國堂躲過一劫,都鬆了口氣。但橋的事還沒完,沒人敢再走那座橋。
王大山請了陳神婆來做法事。陳神婆在橋頭擺上香案,燒紙念經,最後把一張符貼在橋中央的石頭上。
說來也怪,符一貼上,那塊濕漉漉的石頭,慢慢乾了,再也沒濕過。
從那以後,橋上再沒出現過黑影。但村裡人還是不敢走,寧願多繞三裡地。
李國堂和劉桂花也沒再提那晚的事。但兩人之間,好像多了些什麼。有時候夜裡,劉桂花會突然抱住李國堂,很緊,像怕他消失。李國堂也會回抱她,什麼都不說。
日子一天天過,秋收了,冬來了,年過了。
開春時,村裡來了施工隊,說要修新路,那座橋要拆了。
拆橋那天,村裡人都去看。李國堂也去了,站在人群裡,看著那座老石橋在挖掘機的轟鳴中,一塊塊石頭被拆下來。
拆到橋中央時,工人們驚呼一聲。
李國堂擠過去看,橋墩下,壓著一具白骨,看身形是個女人。白骨旁,還有兩具小的,像是小孩的。
三具白骨,糾纏在一起。
李國堂突然明白了,不知哪個年代,這裡還死過一個女人,死時懷著孕,一屍兩命。不,是雙胞胎,一屍三命。
原來神婆說錯了,根本不是太平軍將領,是這個女人和她的孩子。
那三個黑影,那濕漉漉的腳印,那要找的三個替身。
不是一個人的怨氣,是三個。
橋拆了,白骨被收殮安葬。施工隊修了新橋,又寬又結實。
新橋通車那天,村裡人都去走,說沾沾喜氣。李國堂和劉桂花也去了,手拉手走過新橋,橋下河水清清,有鴨子遊過。
夕陽西下時,兩人站在橋頭,看遠山如黛,近水含煙。
劉桂花突然說:“那天晚上,你知道我最後想的是啥嗎?”
“啥?”
“我想,要是你真被帶走了,我也跟你去。”劉桂花看著河水,聲音很輕。
李國堂握緊她的手,粗糙的手掌,暖暖的。
“我不會走的。”他說,“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太陽落山了,天邊燒起一片紅霞。新橋上人來人往,笑語喧嘩。遠處村莊炊煙嫋嫋,狗在叫,孩子在跑,日子像橋下的水,靜靜流淌。
那晚之後,李國堂再沒見過黑影。但他有時候會夢見,夢見那座老橋,橋上三個影子,走著走著,中間那個回頭看他,臉模糊不清,但好像笑了笑,然後擺擺手,消失在晨光裡。
是告彆,還是感謝收屍,李國堂不知道。
他隻知道,每天早上醒來,身邊躺著劉桂花,均勻的呼吸,暖暖的體溫。窗外雞在叫,天在亮,新的一天又來了。
日子還要過,人還得往前走。橋可以拆,路可以修,但有些東西,比石頭結實,比日子長久。
比如那晚緊緊相擁的體溫,比如門縫下退去的水,比如晨光中消失的腳印。
比如活著,在一起,看每一天的太陽升起。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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