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死了...”陳雪喃喃道。
“死了...但又沒完全死...”小女孩歪著頭,那個動作在正常人身上是可愛的,但在她身上卻令人毛骨悚然,“我們被困在這裡了...永遠永遠...你也來陪我們吧...”
她撲了上來。
陳雪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但什麼也沒發生。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在護士站。時鐘指向淩晨三點,她正趴在桌子上,手裡還拿著筆。值班記錄本攤開著,上麵是她的筆跡。
是夢嗎?
她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看向走廊。一切如常,安靜得可怕。
陳雪猛地站起來,想去查看每個病房。但她的腳像被釘在原地,一種直覺告訴她:不要離開護士站。
“叮……”
呼叫鈴又響了。這次是所有病房的燈同時亮起,紅色的光刺眼奪目。
陳雪抓起對講機:“所有病房,有事嗎?有人嗎?回答我!”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隻有電流的沙沙聲。
她拿起內線電話,撥通護士長辦公室。電話響了很久,終於被接起。
“喂?”是個女人的聲音,很輕,很遙遠。
“護士長,我是陳雪,三樓情況不對,所有病房的呼叫鈴都響了,但我聯係不到病人...”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傳來一聲機械,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陳雪啊...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知道什麼?”
“這層樓...早就沒有活人了啊...”
電話被掛斷了。忙音“嘟嘟”地響著,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陳雪渾身發冷。她看向走廊兩側的病房,那些門一扇扇地,緩緩地打開了。
從31開始,然後是33,35,37...一扇接一扇,像是有什麼無形的力量在推動。門後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但陳雪能感覺到,那些黑暗中有東西。很多很多的東西。它們在看著她。
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向她湧來。嗒,嗒,嗒。光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沉重而拖遝的腳步聲。還有輪椅滾動的聲音,輸液架被拖拽的聲音。
它們來了。
陳雪想跑,但無處可逃。電梯早就壞了,樓梯在走廊儘頭,必須穿過那些正在打開的病房門。
她抓起警棍,但手抖得厲害。這有什麼用?對付人也許還行,對付那些東西...
第一個出現的是從31病房出來的。是張貴財,那個肺癌晚期的老人。但他現在的樣子完全不像個病人。他漂浮在半空中,臉色青紫,眼睛是兩個黑洞,脖子上纏著一條輸液管,深深地勒進肉裡。他張開嘴,發出無聲的尖叫。
接著是李梅。她拖著殘破的身體,肚子上有一道巨大的傷口,腸子拖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她的手裡還拿著那支牙刷,尖端沾著血和碎肉。
然後是陳小東,他的身體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擰過,骨頭刺破皮膚,白森森地露在外麵。
越來越多的人影從病房裡出來。不,他們不是人。他們是遊蕩在這層樓的怨靈,是那些在這裡痛苦死去的靈魂。他們中有因病去世的,有醫療事故死去的,有自殺的,有被謀殺的...他們的死法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死在這層樓,都帶著無儘的痛苦和怨恨。
他們緩緩向護士站圍攏,形成一個包圍圈。
陳雪背靠著牆壁,警棍從手中滑落。抵抗已經沒有意義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她喃喃道。
那個穿紅裙的小女孩從人群中飄了出來,站在最前麵。她的臉依然血肉模糊,但陳雪能感覺到她在“看”著自己。
“因為孤獨啊...”小女孩的聲音不再淒厲,而是一種深深的悲傷,“一個人死,很孤獨的...我們想要有人陪...”
“為什麼不找害死你們的人?為什麼要找我?我儘力救每一個病人了!”陳雪的聲音帶著哭腔。
“你不是也放棄過嗎?”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是那個癌症晚期的老人,陳雪記得他,他死的那天晚上,她因為太累,沒有及時響應他的呼叫鈴。等她去時,他已經沒了呼吸。
“你不是也冷漠過嗎?”另一個聲音響起。是個年輕女人,死於產後大出血。陳雪當時在忙另一個病人,晚了幾分鐘通知醫生。
“你不是也厭煩過我們的呻吟嗎?”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他死於腎衰竭,死前痛苦地呻吟了三天三夜。陳雪曾在心裡抱怨過他的聲音太吵。
“我...”陳雪啞口無言。是的,她有過。在無數個疲憊的夜班,麵對無儘的痛苦和死亡,她變得麻木,變得冷漠。她隻是機械地完成工作,忘記了最初選擇這份職業時的初心。
“對不起...”她跪倒在地,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太累了...”
小女孩走近她,舉起那隻沾滿血的手,輕輕放在陳雪的頭上。那隻手冰冷刺骨,但動作異常溫柔。
“我們知道的...”小女孩說,“所以你不一樣。你沒有逃。你留下來了。”
“留下來...陪我...們...”所有聲音一起說,重疊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和聲。
陳雪抬起頭,看著周圍那些扭曲的麵孔。在恐懼之下,她突然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傷。這些人都曾是活生生的人,有家庭,有夢想,有愛他們的人。但現在,他們隻是被困在這層樓的怨靈,日複一日地重複著死亡的痛苦。
“好...”她輕聲說,“我留下來。”
小女孩的手從她頭上移開,指向護士站桌上的值班記錄本。本子自動翻開,翻到空白的一頁,一支筆飛了起來,懸停在紙上。
“寫下你的名字...”小女孩說。
陳雪站起來,走到桌邊,拿起那支筆。筆很冷,像冰一樣。她深吸一口氣,在空白頁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陳雪。
就在最後一筆完成時,整層樓的燈突然全部熄滅。隻有應急燈發出慘綠的光。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陳雪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穿透身體,從腳底蔓延到頭頂。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發現它們正在變得透明。
不,不是透明。是她的身體在發生變化。白色的護士服上,開始出現大片的暗紅色汙漬,像是乾涸的血。她的手臂上出現了一道道傷口,深可見骨,但沒有血流出來。脖子上有被勒過的淤青。
她看向牆上的鏡子。鏡子裡的人是她,又不是她。那張臉慘白如紙,眼睛下方是深深的黑眼圈,嘴角淌著血。但最可怕的是她的表情——那不是恐懼,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種深深的、無儘的疲憊和悲傷。
“歡迎...加入我們...現在,讓我告訴你真相吧,其實你三天前就死了,你早就是我們的同類了…”小女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次近在咫尺。
陳雪轉過身,看到小女孩就站在她身後,幾乎貼著她。小女孩抬起血肉模糊的臉,用那隻還留在眼眶裡的眼睛看著她。
然後,小女孩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隻小手冰冷,但陳雪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恐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虛的安寧。她不再感到疲憊,不再感到痛苦,隻有一種深深的、永恒的倦怠。
她終於想起來了,自己三天前死於一場車禍……
她看向走廊,那些怨靈都消失了。不,不是消失。她能看到他們了,就在那裡,在陰影中,在牆壁裡,在天花板上。他們一直在這裡,隻是她以前看不見。
現在,她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了。
時鐘的指針指向淩晨四點。這是夜班最黑暗的時刻,也是醫院最安靜的時刻。但在陳雪的眼中,三樓從未如此“熱鬨”。她看到了在這層樓死去的每一個人,看到了他們生前的最後一刻,看到了他們的痛苦,他們的不甘,他們的絕望。
她也看到了自己,那個疲憊的、麻木的、對死亡已經習以為常的護士,如今也變成了鬼。
“我會一直在這裡,”她輕聲說,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那些怨靈說,“我會陪著每一個在這裡死去的人,不再讓他們孤獨。”
小女孩鬆開了她的手,緩緩飄向走廊深處。其他的怨靈也慢慢散去,回到各自的病房,回到他們死亡的地方。
陳雪走到護士站後,坐下。她拿起筆,開始寫值班記錄。但這次,她寫的不是病人的體溫、血壓、用藥情況。她寫下的是一個個名字,一個個日期,以及他們如何死去。
張貴財,73歲,肺癌晚期,於2022年3月15日淩晨2點17分窒息而死。死前按了三次呼叫鈴,無人應答。
李梅,45歲,子宮癌晚期,於2023年10月28日淩晨1點43分用牙刷刺穿喉嚨。死前聲稱看到穿紅裙的小女孩。
陳小東,42歲,車禍多發性骨折,於2023年11月2日淩晨3點22分被無形力量擰斷全身骨頭。死前曾聽到孩子的笑聲。
...
最後,她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陳雪,29歲,護士,2025年12月10日死於車禍。
她放下筆,看向窗外。天邊已經泛起一絲魚肚白,夜晚即將結束。但對於她來說,夜晚永遠不會結束。她將永遠留在這個護士站,永遠值夜班,永遠陪伴那些在這裡孤獨死去的靈魂。
走廊深處,傳來小女孩咯咯的笑聲。
喜歡短篇鬼語集請大家收藏:()短篇鬼語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