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和王曉麗搬進這棟老房子的第一天,鄰居就警告過他們。
“天黑之後,千萬彆出門。”那個缺了門牙的老太太說,眼睛渾濁地盯著他們,“夜裡有東西。”
王曉麗當時隻是笑了笑,捏了捏李明的手。這棟郊區的獨棟老房子租金便宜得離譜,還是複式樓層,很寬很大。中介說前任租客搬得很急,留下了不少東西。他們覺得撿了便宜。
現在,晚上十一點,他們後悔了。
風刮過老舊的窗框,發出嗚咽般的聲音。房子裡沒裝幾盞燈,昏暗的光線下,影子在牆麵上扭曲爬行。最奇怪的是溫度——明明才初秋,屋裡卻冷得像冰窖,嗬氣成霜。
“這什麼鬼地方。”李明啐了一口,裹緊了外套。他是個壯實的男人,但此刻縮在沙發裡,竟顯得有點弱小。
王曉麗沒說話。她在檢查門窗,這是今晚第三次了。所有鎖都完好,窗栓也都扣緊了。可她還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看著他們。那是一種直覺,像冰涼的手指順著脊椎慢慢往上爬。
“行了,彆忙活了。”李明拍了拍身邊的沙發,“來,用逼洞讓老公暖和暖和。”
王曉麗白了他一眼,但還是坐了過去。李明的手立刻不老實起來,探進她的衣擺。王曉麗扭了扭身子,卻沒真的拒絕。或許這樣能驅散一些寒意,她想。
“你說,那老太太說的‘夜裡的東西’是啥?”王曉麗低聲問,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外麵漆黑一片,連一點星光都沒有。
“嚇小孩的。”李明嘴上這麼說,手卻停了下來。他也看向窗外,皺了皺眉。“這地方是有點邪門。明天我去弄點瓦數高的燈泡,太暗了。”
突然,樓上傳來一聲悶響。
像是有什麼重物掉在了地上。
兩人同時僵住。李明的手從王曉麗衣服裡抽了出來,握成了拳頭。他們屏住呼吸,仔細聽。再沒有聲音了。
“是…老鼠吧?”王曉麗的聲音在發抖。
“老鼠弄不出那麼大聲。”李明站起來,從牆角拿了根舊掃帚,“我上去看看。”
“彆!”王曉麗抓住他的胳膊,“等天亮吧,求你了。”
李明猶豫了。他看了眼樓梯,那上麵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最終,他坐回沙發。“媽的,這房子。”
為了分散注意力,他們打開了電視。信號很差,屏幕滿是雪花,隻有一個台勉強能看,在播一部老掉牙的喜劇片。笑聲從喇叭裡傳出來,在空蕩的房間裡回蕩,顯得虛假而詭異。
王曉麗靠在李明肩上,眼睛卻一直盯著樓梯口。
“對了,”李明突然說,語氣輕鬆得有點刻意,“你檢查過地下室嗎?”
王曉麗的身體明顯繃緊了。“沒有。門鎖著,鑰匙找不到。”
“明天我撬開看看。說不定前任租客留了什麼好東西。”李明試圖讓氣氛輕鬆些,手又摸上了王曉麗的腿,“現在嘛…我們乾點正事?”
他湊過來親她的脖子。王曉麗推了推他,沒用力。在這種恐懼中,身體的接觸成了唯一的慰藉。他們倒在沙發上,動作有些倉促,像要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還活著,還能掌控什麼。
過程中,王曉麗一直睜著眼。
她越過李明的肩膀,看向客廳另一頭那麵臟兮兮的鏡子。鏡子裡,他們的身體糾纏著,扭曲著。然後,她看到了彆的東西。
鏡子角落的陰影裡,有一張臉。
一張慘白的、沒有眼睛的臉,正對著他們的方向。
王曉麗尖叫起來。
李明嚇得滾到一邊。“怎麼了!”
“鏡子裡!有東西!”王曉麗指著那麵鏡子,渾身劇烈顫抖。
李明抄起掃帚,小心翼翼地靠近鏡子。裡麵隻有他們倆驚恐的倒影,和他自己高舉掃帚的滑稽姿勢。什麼都沒有。
“你看花眼了。”他說,但聲音裡的緊張出賣了他。
“我真的看見了!”王曉麗哭了出來,“一張臉!白的,沒有眼睛!”
李明放下掃帚,走回來抱住她。“沒事了,沒事了。”他重複著,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他們決定今晚睡在客廳。李明從臥室拖來被褥,鋪在沙發前的地板上。他們緊緊挨著躺下,關掉了電視。唯一的光源是窗外遠處公路上一盞路燈的微弱光芒,透過臟兮兮的窗戶,在牆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王曉麗一直盯著天花板。老房子的木梁橫在頭頂,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排肋骨。她想起小時候奶奶說的故事,關於一種隻在午夜後出現的怪物,它們從陰影裡誕生,以恐懼為食。
“李明,”她小聲說,“你聽說過‘夜鬼’嗎?”
李明沒回答。她以為他睡著了,轉頭看去。他睜著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我聽老人說過,”李明也聽過類似傳說,聲音乾澀,“夜鬼不是鬼。是更老的東西。在人類有燈火之前,它們就在了。它們恨光,恨聲音,恨活著的一切。它們…會模仿人。躲在暗處學你說話,學你走路,等你放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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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說了!”王曉麗捂住耳朵。
李明停下,歎了口氣,把她摟得更緊。“睡吧,天快亮了。”
但王曉麗睡不著。她聽著房子裡每一個細微的聲音——木頭因溫度變化發出的劈啪聲,水管裡的流水聲,風刮過屋簷的呼嘯聲。然後,在這些聲音之下,她聽到了彆的。
一種刮擦聲。
很慢,很有規律。從地下傳來。
“你聽見了嗎?”她顫抖著說。
李明一動不動。過了很久,他才說:“沒有。你太緊張了。”
可王曉麗確定那不是幻覺。刮擦聲持續著,緩慢,堅持,像有什麼東西在下麵用指甲劃著地板,試圖上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王曉麗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午夜了。
刮擦聲停了。
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