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裂開的條形碼還在發燙,像有電流順著血管往上爬。我低頭看了眼手腕,那道裂痕邊緣泛著微弱的銀光,像是被什麼東西激活了。剛才傀儡師最後指向西區排水溝口的畫麵還在腦子裡回放,我沒多想,轉身就往那邊跑。
風從耳邊刮過,腳步踩在濕漉漉的地麵上發出悶響。天還沒亮,校園西區靜得異常,隻有潮水拍打排水溝的聲音越來越近。水麵浮著幾片融化的紙船殘骸,墨跡暈染在水裡,像乾涸的血痕。
我停下腳步。
一艘完整的紙船正緩緩漂來,船首嵌著一隻青銅懷表。它沒有隨波起伏,而是穩穩地朝我這邊靠攏,像是被人推過來的。
我知道這是誰的東西。
幽冥商販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三個月前,他用半塊橡皮換走了謝無涯十年壽命。那時他還站著,說話帶著沙啞的笑。現在這艘船是空的,沒人撐篙,也沒人坐在上麵。
船停在我腳邊。
我蹲下身,伸手去拿那隻懷表。指尖剛碰到金屬外殼,表蓋“啪”地彈開了。
裡麵沒有指針。
一團灰白色的光霧在表盤中央旋轉,緩慢凝聚成人形。當那張臉成型時,我的呼吸停了一瞬。
是母親。
她穿著實驗服,左眼和我一樣泛著銀光。嘴唇動了一下,但我聽不到聲音。她的影像很淡,像是隨時會散掉,可目光卻死死盯著我,仿佛怕一眨眼我就消失了。
我伸出手,碰了碰表盤。
劇痛立刻炸開。
不是頭,也不是身體,而是整個意識被猛地撕裂。我聽見尖叫——不,是無數個尖叫同時響起。每一個聲音都像我自己,有的在哭,有的在怒吼,有的已經啞了。它們來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時間,但都在這一刻因為我觸碰這塊表而爆發。
我看到自己站在教室講台上,鬼怪替我答題;我看到自己跪在祭壇前,謝無涯倒在我身邊;我還看到海底有一扇門,門後是我的背影,正把楔子插進胸口……
那些畫麵不是記憶,是彆的“我”正在經曆的事。她們也碰了這塊表,也在同一秒感知到了彼此的存在。千萬個雲星月在同一瞬間共享了痛覺、恐懼和憤怒。
我咬住牙沒鬆手。
就在這時,天空裂了。
一道黑線劃破夜幕,緊接著數十片泛金紋的黑色碎片從空中射出,直衝我而來。它們速度快得看不清軌跡,隻留下劃破空氣的尖嘯。
我來不及躲。
一個人影突然從側麵撲來,把我撞開。我摔在地上,眼角餘光看見謝無涯背對著我跪了下來,雙臂張開擋在我前麵。
碎片紮進他的後背。
血濺出來的時候,我聽見骨骼斷裂的聲音。他沒叫,隻是身體劇烈晃了一下,還是撐在那裡不動。
他手裡的劍斷了。
斷裂處露出暗紅色的紋路,像是燒紅的鐵絲纏在一起。那些紋路開始流動,逐漸拚成一段文字:
【七歲,實驗室外,監控時間:畢業典禮當日1847】
畫麵浮現出來。
小小的我站在門口,手裡抱著作業本。母親轉過身,手裡握著青銅楔子。她看了我一眼,然後把楔子刺進了自己的心臟。血順著她手指流下來,滴在地板上。
監控右下角的時間戳閃了一下,變成【已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