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站在解剖室門口,手指搭在門把上停了兩秒。走廊的燈閃了一下,他沒抬頭,推門進去。
標本瓶還在老位置,玻璃壁蒙著一層薄灰。他走過去,從口袋裡掏出小瓷罐,掀開蓋子,裡麵是暗紅色的粉末。朱砂。他用銀勺舀了一點,輕輕灑進瓶口。
液體晃了晃,底部那團黑影動了。
它原本貼在瓶底,像一團凝固的墨汁,現在緩緩浮起來,貼近玻璃。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可他知道它在看自己。
“今天是最後一點。”他說,聲音很輕,“再沒有了。”
那團影子沒動。過了幾秒,它身上脫落一片東西,飄向瓶口。謝無涯伸手接住。
是一片鱗。表麵有紋路,彎彎曲曲的,像是某種印記。他翻過來對著燈光——左耳後方,雲星月那裡有個胎記,形狀和這個一模一樣。
他握緊鱗片,指節發白。
瓶子裡的生物突然劇烈震顫,整瓶液體都泛起漣漪。接著,一個聲音出來了。
不是嘶吼,也不是低鳴,是人聲。
“救媽媽。”
三個字,平平地落下來,卻像砸進水裡的石頭。
謝無涯猛地抬頭。瓶中的影子已經貼到最上方,幾乎要擠出瓶口。它的形態變了,隱約能看出四肢的輪廓,手指抵著玻璃,像是在求他開門。
他後退半步,背撞上操作台。桌上的鑷子滾了一下,掉在地上。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極細微的嗡鳴。
一道紅光從天花板斜切下來,穿過牆壁,直接打在標本瓶上。
玻璃炸開。
碎片飛濺,液體瞬間蒸發,那團影子被光束貫穿,顏色由黑轉灰,再變白,最後隻剩下一撮焦黑的殘渣,落在台麵上。
謝無涯僵在原地。
玄鐵劍突然自己出鞘。
劍柄撞開他的手,劍尖調頭,直直刺向他胸口。
他想躲,身體卻不聽使喚。劍穿進去的時候,他聽見一聲悶響,像是骨頭裂開的聲音。
血順著劍身流下來,滴在地板上。他單膝跪地,一隻手撐住地麵,另一隻手想去拔劍,可劍紋絲不動,像是長進了肉裡。
傷口開始發熱。
皮下的血肉在動。他低頭,看見皮膚鼓起一塊,然後慢慢移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爬行。
那東西一路向上,走到心口偏右的位置停下。
血滲出來,在傷口周圍凝成幾個字:
第七實驗體已覺醒
字體工整,像是打印上去的。
謝無涯喘著氣,額頭全是冷汗。他抬起手,指尖碰到那串字,燙得縮了一下。
這不是傷,是標記。
係統在用他的身體寫通知。
他咬牙想站起來,可腿軟得撐不住。就在這時,傷口邊緣的皮膚裂開一絲縫。
灰霧從裡麵湧出來。
一開始隻是細線一樣的煙,後來越冒越多,聚成一團,在他麵前懸著不動。
霧氣慢慢收攏,變成一個人形輪廓。
謝無涯認得這身形。
“阿絮?”
灰影沒回應。它站在那兒,安靜得不像活物。但有一股氣息散出來,淡淡的,帶著點熟悉的溫度。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事。
雲星月發燒那次,半夜躲在宿舍陽台哭,沒人知道。他路過時看見她蜷在角落,一個模糊的影子蹲在她旁邊,輕輕拍她的背。那時他還以為是幻覺。
原來不是。
那個影子就是阿絮。而它身上散發的氣息,和現在這一模一樣。
和雲星月母親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灰影動了。它沒看他,轉身朝門口飄去。經過門框時,身體微微一頓,像是卡了一下,然後穿過去,消失在走廊儘頭。
謝無涯撐著桌子,一點點站起來。胸前的傷口還在流血,但痛感已經麻木。
他低頭看著地上那撮焦炭,又看向空了的標本瓶。
剛才那一道紅光,來自校長室。觀測之眼動手了。因為它聽到了那句話。
“救媽媽。”
不是命令,不是反抗,隻是一個請求。但它觸動了係統的警報。
說明這句話不該存在。